第33章 发现

李怡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没等他反驳，曹达华已经拽着他穿过校园。

初秋的梧桐叶开始泛黄，在石子路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几个穿校服的女生抱着书本经过，好奇的目光像聚光灯一样打在李怡身上。

“第三棵树左转有监控死角。“

曹达华突然压低声音，脸上还保持着夸张的笑容，

“马克的人已经混进来了，后勤处新来的电工右手虎口有蛇形纹身——和车库遇到的清洁工是一伙的。“

李怡的肌肉瞬间绷紧。

他假装整理袖口，余光扫视四周。

校园看似平静，但那个推着割草机的工人确实在偷瞄他们，阳光下，他的耳蜗里隐约闪着金属光泽——通讯器？

“校长室在行政楼三楼，窗台放着绿萝的那个。“

曹达华突然大声说，又压低声音快速补充，

“失踪的三个女生都是图书馆志愿者，重点查《罪与罚》的借阅记录。“

说完他用力推了李怡一把：“快去吧李老师，别让校长等急了！“

然后吹着口哨晃悠走了，活像个真正的校工。

校长办公室的门上钉着“方静“的黄铜名牌。

李怡刚要敲门，门却自己开了。

一个穿米色针织衫的女人差点撞进他怀里。

“啊，对不起！“

女人后退半步，扶了扶金丝眼镜。

她怀里抱着一摞档案，最上面那份露出“失踪人口报告“的字样。

李怡注意到她左手无名指有戒痕，现在却没戴戒指。

丁剑给的资料闪过脑海——苏雅，化学老师，32岁，前夫是...

“您就是新来的物理老师吧？“

苏雅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我是苏雅，教化学的。校长在里面等您。“

她侧身让路时，一缕头发从发髻滑落，散发着淡淡的苦橙香。

校长方静是个五十多岁的女性，灰白的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

她让李怡坐下，镜片后的眼睛像X光机一样扫描着他。

“李...慕白？“

方静念着简历上的假名，眉毛微微挑起，“师范大学毕业，之前在滨海中学任教？“

李怡的掌心开始冒汗。

丁剑给的背景资料他背了一整晚，但真到实战时，每个字都像鱼刺一样卡在喉咙里。

“是的，因为家庭原因调来青市...“

方静突然推过来一张试卷：

“把这套物理题做一下，我们学校对教师专业能力要求很高。“

李怡盯着试卷上密密麻麻的公式，胃部一阵绞痛。

他硬着头皮拿起笔，突然发现第一道题是牛顿第一定律——这他妈的恰好是他高中唯一记得的物理知识。

二十分钟后，李怡交上试卷。

方静快速浏览了一遍，表情微妙：

“李老师对...基础理论掌握得很扎实。“

办公室的电话突然响起。

方静接听后脸色骤变：

“什么？又不见了？...好，我马上过去。“

她匆忙起身，“李老师，教务处会带您熟悉环境。有个学生失踪了，我得去处理。“

李怡的心跳漏了一拍——第四个？

他刚想追问，方静已经风风火火地冲了出去。

经过窗边时，李怡注意到她的目光不自觉地瞟向校园西北角的钟楼，那里是...

“李老师？“

一个戴红袖标的女学生站在门口，“我是学生会主席林小雨，带您参观校园。“

林小雨留着齐肩发，右耳垂有一颗小痣。

李怡的呼吸一滞——和失踪女生相同的特征。

女孩似乎注意到他的视线，下意识摸了摸耳垂：“胎记，很丑吧？“

“不，很...特别。“

李怡匆忙移开目光，“刚才校长说又有学生失踪？“

林小雨的表情突然变得警惕：

“您听错了吧？是高二的刘芸请病假了。“

她转身走向走廊，步伐明显加快，“我们先去图书馆，新老师都要登记。“

图书馆是栋老旧的砖红色建筑，门廊立柱上爬满常春藤。

推开沉重的橡木门，霉味混合着书页的气息扑面而来。

借阅台后坐着个戴老花镜的阿姨，正用鸡毛掸子清扫书架。

“张阿姨，这是新来的物理老师。“

林小雨介绍道，“需要办借书证。“

趁着登记的空档，李怡扫视着图书馆内部。

三楼窗边有个穿校服的女生正埋头看书，阳光在她周围镀上一层金边。

她的齐肩发随着翻书动作轻轻晃动，右耳垂的小痣在阳光下像颗琥珀。

又一个符合特征的女生。

李怡的神经瞬间绷紧。

“李老师？“林小雨递给他一张崭新的借书证，“您对什么类型的书感兴趣？“

“呃...物理类...还有...“

李怡突然想起曹达华的提示，“文学作品，比如《罪与罚》。“

借阅台的张阿姨手突然抖了一下，老花镜滑到鼻尖：

“那本书最近很抢手，现在不在馆内。“

李怡注意到她登记簿上《罪与罚》的借阅记录被涂改过，最近一次借阅日期墨迹还很新。

“真遗憾，那等归还时麻烦通知我。“

走出图书馆时，林小雨突然问：“李老师相信完美犯罪吗？“

“什么？“

“就像《罪与罚》里写的，高智商犯罪者往往觉得自己能逃脱惩罚。“

林小雨的眼睛亮得反常，“但总会有蛛丝马迹，对吧？“

李怡正想回应，余光却瞥见钟楼窗口有个反光点——是望远镜还是相机镜头？

他假装系鞋带蹲下，确认自己没看错。

钟楼顶层确实有人，而且正监视着图书馆方向。

“那是钟楼？看起来很古老。“

李怡故作随意地问。

“学校最老的建筑，现在基本废弃了。“

林小雨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三年前有个女老师在那里...算了，不说这个。接下来去实验室吧。“

化学实验室的门半掩着，里面传出玻璃器皿碰撞的清脆声响。

推门进去，李怡看到苏雅正在整理实验器材。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脸上投下条纹状的阴影，让她本就立体的五官显得更加深邃。

“苏老师，这是新来的物理老师。“林小雨介绍道。

苏雅抬头微笑，手里的烧杯泛着淡蓝色液体：

“欢迎加入理科组，李老师。“

她放下烧杯，指尖沾着些白色粉末，“正好缺人手准备下周的实验课。“

李怡注意到实验台角落放着一个小药瓶，标签被撕掉了一半，只剩“吗啡“两个字。他的警察本能立刻警铃大作。

“这是什么实验？“他假装好奇地靠近。

“电解质导电性测试。“

苏雅自然地用抹布擦掉台面的粉末，“李老师有兴趣观摩吗？“

林小雨的手机突然响起。

她看了眼屏幕，表情变得僵硬：

“我得去学生会了。苏老师，麻烦您带李老师参观完剩下的地方。“

等林小雨走远，苏雅的笑容立刻消失了：“你不该来这所学校。“

李怡的心跳骤然加速：“什么意思？“

苏雅从实验台下拿出一个信封，倒出几张照片——全是失踪女生的生活照，每张背面都写着一串数字。

“我前夫是校董，这是他办公室保险箱里的东西。“

照片上的数字组合起来是“218403“。

李怡瞬间想起丁剑提到的那支钢笔型号——218特制款。

他刚要追问，实验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哎呀，打扰二位了！“

曹达华扛着拖把晃进来，眼睛却紧盯着苏雅手中的照片，

“水管爆了，来清理积水。“

苏雅迅速收起照片，表情恢复平静：

“我去拿教案，失陪了。“

她离开时，身上那股苦橙香在空气中久久不散。

曹达华确认门关紧后，立刻压低声音：“发现什么了？“

李怡快速复述了情况。

曹达华的眉头越皱越紧：

“218403...这是马克未婚妻死亡日期！2018年4月3日。“

他掏出一把钥匙，“我搞到了地下室钥匙，据说那里有间废弃的化学药品储藏室。“

下课铃突然响起，走廊瞬间充满嘈杂的脚步声。

曹达华把钥匙塞给李怡：

“今晚九点，图书馆后门见。现在我得去扮演尽职的校工了。“

下午的教师见面会上，李怡见到了各科老师。

体育老师赵刚虎口有蛇形纹身；数学老师王建国总是摸右耳，里面藏着微型耳机；就连看似和蔼的历史老师郑芳，也在听到“佛爷“二字时打翻了咖啡杯。

这所学校就像一座表面平静的火山，每个人都在岩浆上跳舞。

放学后，李怡借口备课留在物理教研室。

窗外，夕阳将钟楼染成血色。

他翻开苏雅偷偷塞给他的纸条，上面写着一行小字：

“《罪与罚》索书号I512.4/187，藏在工具书区。“

工具书区在图书馆最角落，灰尘厚得能写字。

李怡找到那本《罪与罚》时，发现书脊有明显的磨损痕迹。

翻开内页，一张照片滑落——失踪的三个女生站在钟楼前的合影，背后用红笔写着“她们知道真相“。

书中第403页被折了角，那段描写拉斯柯尔尼科夫杀人的段落旁边，有人用铅笔写了一串数字：21-84-03。

李怡突然想起丁剑说的特制弹药型号——21号8.4毫米口径，03批次。

窗外传来钟声，李怡抬头看去，发现钟楼的指针停在4:03。

就在这时，书架上某本书突然掉下来，砸在地上发出巨响。

李怡弯腰去捡，看到书名为《毒理学基础》，翻开的那页正好在讲马钱子碱中毒症状。

一张便签纸夹在其中：“下一个是耳垂有痣的女生，钟声响起时。“

李怡的血液瞬间冻结。

他想起林小雨耳垂的那颗痣，想起钟楼上的反光，想起苏雅说的“你不该来这所学校“。

所有线索像拼图一样突然严丝合缝——凶手在用《罪与罚》向警方挑衅，而下一个目标就是...

图书馆的灯突然全部熄灭。

黑暗中，李怡听到门锁“咔嗒“一声轻响。

有人把他锁在了里面。

黑暗像一桶冰水当头浇下。

李怡僵在原地，手指还捏着那张写着死亡预告的便签纸。

图书馆里的空调不知何时停了，寂静中只有自己的心跳声如擂鼓般震耳欲聋。

“有人吗？“

他试探着喊道，声音在空旷的书架间回荡。

没有回应。

但李怡的警察本能捕捉到了另一个声音——皮革鞋底轻轻摩擦地板的声响，从工具书区的另一端传来。

有人和他一起被困在这里，而且刻意放轻了脚步。

李怡慢慢蹲下，将《罪与罚》和发现的照片塞进内袋。

他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能依稀分辨出书架轮廓。

那串脚步声越来越近，在距离他三个书架的位置停住了。

“张阿姨？“

李怡故意用困惑的语气问道，“是您在那边吗？“

一阵金属碰撞的轻响回答了他——是钥匙串的声音。

但借阅台的张阿姨从不带钥匙串，她总是把钥匙挂在腰间固定的小钩上，走路时不会发出声响。

李怡的右手悄悄摸向皮带内侧——那里藏着丁剑给他的微型电击器。

就在他的指尖刚触到冰冷的金属时，前方书架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像是有人故意推倒了一排书。

他本能地往右一滚，几乎同时，一个黑影从他刚才站立的位置扑过，带起的风拂过他的脸颊。

李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火药味——和地下车库那个清洁工身上的气味一模一样。

“马克的人。“

这个念头闪过脑海的瞬间，李怡已经弹起身，朝着记忆中的出口方向冲去。

书架间的过道比他想象的更窄，肩膀狠狠撞上一个金属书架，疼痛让他眼前发黑。身后追赶者的脚步声变得急促起来。

转过一个拐角，李怡突然刹住脚步。

前方地面上一道红光引起了他的注意——是紧急出口标志！

但标志下方的门被铁链锁住了，链条在微光中泛着冷光。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李怡咬咬牙，抓起旁边书架上的一本厚词典，用力砸向窗户。

“哗啦“一声脆响，玻璃碎片如雨点般洒落。

他刚要爬窗，突然听到窗外传来熟悉的哨声。

“阿怡！这边！“

曹达华的脸出现在窗外，手里晃着一个强光手电。

李怡顾不上多想，纵身跃出窗外。

他的西装被碎玻璃划开一道口子，右臂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曹达华一把拽住他的领带，将他拖到一棵梧桐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