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登仙台

七日后。

蓝泽国都城之中。

原本空空荡荡的大街，此刻人满为患，许多身患怪病的百姓，被聚集在了西郊广场之中。

广场外，亦聚集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此刻皆是窃窃私语。

“听说几日前，王宫中有上仙降世，不知这究竟是否可信？”

有性情顽固的老者大摇其头，叹息着说道：“老头我已花甲之年，足够长寿，这世上若真有神仙，岂能不曾有所耳闻？不过妄言而已。”

在他旁侧，一个瘦小的年轻人，表示不赞同道：“若非上仙降世，国主又怎会兴师动众？还在短短七日内，便建起‘听天台’，定是天上仙人心怀怜悯，于王宫之中降下仙谕！”

有人点头附和：“我叔叔的堂弟的小舅子，便在王宫任职，亲眼得见上仙施展仙家手段，此事绝非虚假？”

“哼！”那顽固老头冷笑，“咱们这国主，年轻时耽于女色，老国主亦是别无他选，才让其继位，这些年来本就无所作为，又在这怪病初起时，疏于防犯，这才导致现在这状况，所谓上仙之言，我看不过是想堵悠悠之口罢了！”

看来他对于蓝泽国当前这位国主，心中积怨已久，王城之下，亦敢如此高谈阔论。

不过在场之中，如这老头般顽固的人毕竟是少数，纵然平日不信仙神，但不少百姓家中，亦有感染怪病者，本来只有等死一途，此刻却能作万一之想。

故而老者言语，引来了不少反驳与呵斥：“谨言慎行，莫要只顾口舌之快，而触怒上仙！”

老者一时成为众矢之地，顿时不敢再言语，但在心中，却是暗自嘀咕，等着看这些人的笑话。

议论纷纷中，吉时将近，只听一声低沉号角，王宫正门缓缓打开。

当先走出的，是无比豪华的仪仗。

国主石长空今日脱下皇袍，披散头发，身着素袍，赤着双脚，手里高捧一轴画卷，神情庄重地走在仪仗后方。

而其身侧，则跟着一老一少两个道士。

在众目睽睽之下，石长空从主道一路向前。

看得出来，平日作为养尊处优的国主，赤脚走在粗砺的石板路上，脚底传来的阵阵钝痛，让他行走之间，脚步有些不自然。

但这位国主此刻，却依旧咬牙坚持，不敢有丝毫抱怨与诉苦。

在他身后，几乎所有王公大臣，皆身穿朝服，整齐跟随。

前所未有的阵仗，让城中百姓眼中，皆是惊骇非常，沉默严肃的气氛，在城中蔓延开来。

不过与此同时，他们心中，皆不由自主生出期待之意。

“如此郑重以待，莫非今日真有上仙降世？”

他们不由自主跟随在队伍后面，齐齐向着西郊在这七日里新建的“听天台”行去。

听天台下方的广场，一片哀鸿遍野，皆是那些染上怪病的百姓。

若是平日里，石长空对此定是避之不及，但七天前，他亲眼见过上仙手段，因此并无畏惧之心。

让身前仪仗分列两旁，身后王公大臣，则停在广场之外，石长空仅有赤松老道和清风道士二人陪同，穿过广场，来到听天台下方。

听天台共有九层，虽是临时搭建，依然雕栏玉砌，极尽奢华。

“登台！”

赤松老道高声唱念，声音之中，仿佛蕴含着某种魔力，使得众人不由屏息凝神，目光齐齐聚集在了手捧画卷的石长空身上。

石长空闻言，拾步而上，白玉雕琢而成的台阶，带有丝丝清凉之意，让他脚底钝痛减轻不少，因此步伐轻快，很快来到听天台顶层。

将手中画卷展开，挂在前方紫檀木架上。

众人这才看清画卷上的内容，却是一名手托宝塔的玄衣道士。

画上之人，气质脱俗，却让人奇怪地记不清面貌，唯有其手中那尊六角三层小塔，一笔一划，绘制得极为精细，恍若真实一般。

“跪！”

赤松老道再次唱念。

石长空没有任何犹豫，当即跪伏，以额触地，足显虔诚之态。

而随他之后，仪仗奏乐之声忽的停下，仪仗与所有王公大臣，亦尽皆跪倒。

这些有头有脸的人物，皆是如此作态，众百姓心中的期待，已是提升到了极致，一个个随之跪倒在地，没一会儿的功夫，整个听天台周围，便不再见一个站立的身影。

赤松老道望着下方黑压压的人群，以及身侧跪拜的石长空，虽说知晓，所有这些，都非对他，但在他心中，亦生飘飘然之感。

此等风光，是从前招摇撞骗时，从未有过之事。

“恭请上仙降临，祛病赐福。”

赤松老道与清风小道士，每对着前方画卷拜礼，便齐声高喊一次。

“恭请上仙降临，祛病赐福。”

而石长空与诸大臣，也会异口同声，跟随大喊。

“恭请上仙降临，祛病赐福！”

那些跪拜的百姓，亦是齐齐高喊，声浪一波胜过一波，直震云霄。

画卷之中，那尊六角三层小塔，释放而出的光华愈发绚目，几乎将整个听天台上方，都映射成一片流光溢彩之色。

“嗒！”

一道脚步之声，虽然轻微，却响起在每个人的心头，让众人不禁抬头。

只见从那画卷之中，突然涌出一团迷迷蒙蒙的雾气，然后一名玄衣道人，从雾气中走出，只是众人依然下意识忽略了这道人的面貌，注意力皆被其手中的小塔吸引。

“尔等笃信仙道，心意甚诚，今日本仙特意显圣，为尔等驱散病气。”

玄衣道人朗声开口，将手中小塔向上一抛，檐角各色宝石放出耀目光华，但实则他的另一只手，却藏于袖中，正暗掐法诀。

温柔和煦的春风，顿时向四面八方吹拂而过，丝丝细雨飘落，将数之不尽的紫黑色气息，从下方广场的病患七窍之中逼出并消弭。

凡被雨丝落在身上者，沉疴旧疾尽去，无病无灾者，亦个个神清气爽。

“上仙！真是上仙啊！”

一时之间，王都之中，响起无数赞美之词，满城欢呼如沸，狂热的气氛弥漫。

多年以后，后世之人翻阅蓝泽国史书，只见其内对今日之事，亦留有记载：

“泽光二十三年夏，疫疠骤起。王跣足捧仙图登台，万民跪迎。玄衣仙人持六角宝塔降甘霖，疫消民安。自此蓝泽五谷丰稔，夜不闭户，民皆立生祠于市井，奉宝塔仙图于宗庙，四时香火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