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不得不贪

赵宜真走在由一片帐篷中间划出的大道上，身后便是城门，天上阴云密布，不见阳光。

阴沉沉，天地不见生气，日暗暗，环境压抑非常。

好在此时人气十足，各家炊烟缕缕，升腾环绕，哭笑打闹之声，不绝于耳，孩童嬉戏奔走，大人则在不远处烤火闲聊，时不时出言提醒，笑看孩子打闹。

赵宜真行走其中，见众人虽然都是穿着粗布麻衣，但脸上不见什么菜色，心中颇为自在。

“这姓张的虽然贪心，但在这民生一道也的确有几分手段，这些年渝州城在他手中，也称得上是欣欣向荣了。”

渝州城的护城河是从大河上引来的活水，宽有三丈余，深处也有一丈水，后来又修了河堤浮桥，其中张城主可谓是功不可没。

基本上在其到来的这几年里，徭役都近乎用在此处上了。

而这大得惊人的护城河，仿佛就是为了此时准备的一般，让围绕在周围的平民，得了一条生命之水，当下城外居民的一切取用，尽在此河。

看着中央广场上升起的巨大篝火，赵宜真心生好奇，对一旁的衙役开口问道：“这火生得如此之大，又不能烧水煮饭，还特地安排人守着，是为何故？”

衙役见赵宜真穿着气度不凡，也不敢怠慢，连忙开口解释道：“回禀大人，这是城中大户见夜里森寒，城外居民众多，心中不忍，故特地出钱竖了几个火堆，让居民夜里好过一些。”

“人家心里良善，愿意出钱出炭，我们这些当差的也不好拒绝，但又担心居民众多，不小心走了水，那可就罪孽深重了。”

“于是城主便安排我们在这里守着，省得风大时，不小心把火吹了去，一片好心却伤了平民可就不好了。”

赵宜真听得默默点头，此地称得上是民风淳朴了，姓张的也还剩点良心。

“不错，能有如此考量，也称得上是用心了。”赵宜真赞了一句。

“那是当然！”听闻此言，衙役颇为自豪的抬起头颅，开口称赞道：“往来数十年里，也就张城主在的这几年里，大家日子好些，我跟你说，就这几年的时间，大家都在想着给城主送万民伞呢！”

赵宜真听着这些人口口相传的话，发觉无论如何，这些人口中的形象，似乎都跟自己印象之中的那位张城主匹配不上。

回忆起当时那姓张的拐弯抹角，损自己的那几句，如今看来，对方恐怕不是心直口快，而是故意为之了。

“若真是一心为民，那又怎会伙同起来与我吃那公家灵石？胃口还是如此之大，几乎要吞了一半去？”

赵宜真百思不得其解，心中暗道：“可对方若真是后面的人需要，故而妥协，那又为何特地找到我这来？那些王朝中的大人物，想要吞这笔灵石，有的是法子，哪用过他一手？”

赵宜真心中困惑，但眼前之人显然是回答不了的，最终只能抱着一腔疑惑离去。

不多时，一座府邸的凉亭之中，赵宜真便面带笑意地出现在了洞圩子面前。

洞圩子看着眼前的赵宜真，面上闪过些许无奈之色，随即悠悠长叹之后，缓缓开口解释道：

“哎，此事本不愿与道友详说，可如今既然道友开口询问，我却不好再隐瞒什么，道友可曾听说过一句话，君子方可欺之以方。”

赵宜真轻轻抿了一口茶水，眉目微扬，开口笑道：“哦？道友所言的君子，莫非便是张城主？”

“嗯，贫道口中所言的君子，就是那位张城主。”洞圩子长吁了一口气，将其中的隐秘一一告知。

“不敢欺瞒道友，朝廷为了对抗鬼潮，所拨下来的灵石物资的确很多，也不是众人口中的七千，而是足足一万灵石。”

“只不过其中大半是以灵药的形式拨发，就是道友手中的那批，你可知朝廷之内作价几何？”

洞圩子发问，可还不等赵宜真回答，便先一步开口道：“六千块灵石，可其实际价值来说，赵道友，你说其价值如何？”

“三千不到。”赵宜真声音微涩，还是那些王朝挣钱呀，动动嘴，三千灵石便入了腰包。

洞圩子点头，面露嘲讽之色，继续开口言道：“除此之外，额外的四千灵石，到了渝州城手里的，其实还不足一千，灵石还未送来，半途之上，便被朝廷之中的那些人抽走了大半。”

“而且就算是张城主想去告也不可能，因为抽走灵石的那一群人之中，其中便有张城主的恩主。”

“你说，在这种情况下，张城主又能如何？皇家带头吃国库，而灵石在帐面上又不能少，张城主也是无可奈何。”

“渝州城内势力错综复杂，地头蛇比比皆是，又靠近绝壁和大河，谁家没点拐弯抹角的关系？”

“若来到这城池中的真是一个谦谦君子，道友你信不信，众家族联手绝壁大河，能把他生吃了去。”

“他必须得贪，他不贪活不下去，只有表现得比咱们这帮地头蛇更贪，这渝州城上的尘埃才能安然落地。”

“以前有端王府在，王府家大业大，朝廷上的人欺负不得，这笔灵石被王府和地头蛇连着吃去。”

“可如今王府不在了，区区一个城主，又哪能守得下这笔财富，剩下的那点东西，也满足不了这些地头蛇的胃口。”

“所以只能装作贪，联合着你，借长公主的势，抛下这些地头蛇，这才能满足守城之需。”

“摆出一副贪婪的强龙模样，甚至愿意为此舍弃掉一小部分人，摆出决心与态度，方才能让那些地头蛇相信，城主不在意他们。”

“只有如此，渝州城的境内大体上才能安然无恙，若是让外人看见了城主本性纯善。”

讲到这里，洞圩子面上似笑非笑，充斥着嘲讽意味的开口道：

“赵道友，你信不信这城内城外，诸多家族，在此次鬼潮之中，他们甚至一个人、一块灵石都不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