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汉光熹元年九月庚寅,扬州牧、安南将军、成武县侯备,告天下忠义之士:
昔太祖仗剑诛暴秦,光武提戈复炎汉,皆因神器不可窃,天命不可违!
今有逆贼董卓,豺狼野心,秽乱朝纲,废嫡立庶,胁逼天子,鸠杀太后。
此王莽未行之恶,梁冀未有之狂!
卓本西羌戍卒,幸先帝简拔,得迁戊己,又领并州。不思报国,反趁先帝新丧,引胡骑入朝,纵士卒暴掠。
丁建阳忠贞死节,吕奉先认贼作父!公卿股栗,尚书屏息,此岂汉家气象耶?
备本涿郡布衣,织席贩履以奉孤母。帝不以卑鄙,委以东南之重。受命之日,夙夜忧叹。
今闻董贼废黜天子,更立陈留,是欲挟幼主以令诸侯,毁汉祚于顷刻!
每思帝执手相托之言,涕泪沾襟。
此仇不报,非丈夫也!
此仇不报,非人臣也!
此仇不报,辱太祖苗裔之名也!
今奉帝密诏,举义兵以诛凶逆。凡我汉臣,当速会盟。
南合江淮舟师,北召幽冀铁骑,西向虎牢,共斩董卓!
其有从逆助虐者,夷其宗族。传檄州郡而迟疑者,天下共击之!
昔陈蕃窦武,死社稷以正朝堂。今卢子干当廷而争,斥董卓几陷虎口。
诸郡或世食汉禄,或名重州里,岂能俯首从贼,坐视汉室倾覆?
备虽兵微将寡,粮草不济,愿为先驱。即日率丹阳锐卒三万,不日便离柴桑,候诸君于荥阳!
汉祚兴废,在此一举。忠义所在,生死同赴!
......
“写得好啊,阿亮!”
高渊将整篇檄文细细读了两遍,虽说文笔远不如陈琳。但是一想到诸葛亮这会儿的年龄,这篇檄文已经是远超所望了。
只不过其中还有一些问题需要稍作修改下。
高渊指着某处,“三万丹阳兵有些多了,改成八千即可。”
“玄德公虽为首倡之臣,但是根基薄弱,不宜太出风头。”
他心里清楚,哪怕刘备有着汉室宗亲这层身份,又是首倡义举之人,但是这个世界是讲究名望的。
单靠着刘备的名望,连刘岱、韩馥这种等级的老人都比不了,更遑论汝南袁氏了。
首倡归首倡,最终会盟之时,这盟主一职,还是得落在刚刚凭借一己之力,将外戚、阉宦同时扳倒的袁绍身上。
就是不知道会否如同历史上那般,再来一次勾心斗角,非要搞上两次会盟。
更何况柴桑距离虎牢有千里之遥,补给线太长,若真出兵三万,剩下的这点粮草恐怕要被消耗殆尽。
出兵讨董只是表明态度,首倡义举则是为了收拢声望。
要真是为了讨董把积攒的家底耗空,那不是给自己找苦吃吗?
“还有这里,‘奉帝密诏’有些多余,不如去掉。”
第一处也就罢了,无非是修改一下人数。兵马越少,反而越能凸显刘备的豪情与忠义。
但是就第二处,诸葛亮却有另一番见解。
“若无天子密诏,如何能号召天下?”
说的也是。
虽说董卓国贼属实,刘备起兵征讨,属于以大义伐不义。
但是在名义上来讲,董卓如今已经升任相国,属于中枢正统。而刘备起兵讨伐董卓,就属于以下犯上,完全丧失了合法性。
如此看来,也只有假托受天子密诏,奉旨讨贼,才能使这种行为正当化。
原本历史上,也是桥瑁伪造了三公移书,既能绕过董卓操控的刘协,又能借助三公的“法理性”,来证明自身行动的正当性。
以此表明关东群雄是“奉汉庭重臣之命讨逆”。
想到这里,高渊突然灵光一闪,顿时喜笑颜开。
“既如此,不如将‘奉帝密诏’,改为‘袁太傅移书’,袁太傅乃是先帝托孤之臣,这等身份,足以号召天下群雄。”
诸葛亮皱起稚嫩的眉头,“若如此,恐怕还需伪造一封移书才行。”
“无妨,不过是一封书信而已,我来办妥。”
高渊已经打定主意,要往袁隗身上再捅上一刀了。
这个伎俩很低级,低级到任何人都骗不过。
但是照着历史走向,这个伎俩又很成功。
这一切,都是因为董卓的性情变化。
别忘了,董卓主导废立天子之后,不管是臣下提点,还是说有其他原因,总之来说,他是有所醒悟的。
大肆征辟天下名士,封赏群臣,都是为了修复他与士人之间逐渐破裂的关系。
包括后来从善如流,对于逃离雒阳的袁绍、袁术、王匡等人既往不咎,反而多加封赏,也是董卓在对外表达自己的态度。
可等他忙活完这一切之后,才蓦然发现,朝堂内外,竟然鲜少有人领情。
升迁的印玺该收就收,可是讨董的大军也是该举就举。
这如何能让董卓忍得了?
吃我的,拿我的,最后还要反我的?
留之何用?
不如尽数杀之!
于是袁隗一家五十余口就被杀了个干净。
而高渊的态度则是,反正你都要死了,就不如在死前散发一下余热。
同时也早点为之后的治理扬州开始铺路。
......
高渊将檄文交给刘备,然后将柴桑附近的佣书人都请过来,拉来一车竹简,准备誊抄檄文。
竹纸是不可能浪费在这种地方的,还是竹简更划算一些。
这第一封檄文,自然是要送往雒阳——若是换成纸张,董卓一怒之下,岂不是随随便便就毁掉了。
“如今檄文已经写就,不日便可发往天下。我意先将云长等将召回柴桑,修整士卒,两月之后,便率军北上。”
“玄德公何至于如此心急?”
看着刘备在帐内来回踱步,高渊出言劝慰:
“此时董卓已经占据雒阳,整日心急也无法救天子于囹圄。”
“况且幽州辽东,距离柴桑有三千里之遥。幽州牧刘伯安乃是宗室重臣,公孙伯圭又与玄德公有兄弟之谊,此二人得檄之时,必有行动。”
“如今董卓势大,为成大计,还是需要耐心等候天下群雄响应,届时汇合十万之众,再齐力攻之。”
“先生之言,备如何不知?”
刘备叹息一声,“只是一日不解天子之危,备便一日寝食难安。”
“若备只为一县小吏,兵不过百,将只关张,便是不忍见天子为董卓所欺,也只能望之兴叹,徒呼奈何。”
“只是备如今执掌一州,麾下兵马过万,本欲与贼死战,却依旧要左顾右盼。”
“如此折磨,实在令人心焦。”
听闻此言,高渊沉默不语。
这种骤得高位的心理后遗症,他还真没法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