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以为是这老道指名道姓,让他盯着女孩,给她制造点麻烦什么的——
结果单听录音,谁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打算!
你多嘴个什么劲儿啊?
“他突然停顿等我说,那意思不就是让我好好盯着,能是什么好事啊……”
“你当拍电影呢,挥挥手的意思是不必多说?真把自己当古惑仔了?”
得亏现在是文明社会。
放到十几年前,他刚当上督察那会儿,高低得给这臭小子来两脚。
但眼下没有这个可能,只能强压郁闷,回过头来说:
“那看来是我们误会了,实在抱歉,就不耽误您的时间了。”
“我詹青阳一向遵纪守法,绝不可能做那些诈骗谋私之举!”
老道义正言辞道。
他招呼着杨万里,准备收队。
虽然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道士有猫腻。
但证据不成立,人家清清白白,也没有直接抓人的道理。
再说,玄学这方面本身就和历史文化,有着一定牵连。
上头虽然严禁以此为由,进行诈骗交易。
但不乏有人认可这方面的传承。
求神问佛的,也是图个心理安慰,不可能一棍子打死。
既然各个程序上合法合规,甭管这老道到底如何,都碍不着他们督察的事情。
打道回府就完事了。
只是,真正的受害者田盈盈却不愿意:
“那他骗我妈说,能看到灵魂这事儿怎么解释?”
“贫道从来没有跟别人说过,能看到别人的灵魂。”
他仰着头,看向一旁录着视频的围观学员,扬起嗓子问,
“我有说过吗?”
“没有!”
大叔大姨们回答地也很整齐。
就好像他们一早就彩排过似的。
詹青阳嘴角下咧,摆起谱子严肃道:
“丫头,报案可是要讲证据的,不然贫道可以告你诽谤!”
“他们都是你请来的托……”
“那你妈也是托吗?”
在场有不少跟她母亲聊的来的同龄人,此时都没好气道,
“盈盈啊,不是阿姨说你,你知道你一天到晚要给你妈妈添多大麻烦吗?”
“你妈可是替你操碎了心,你就天天在这里捣乱,不让我们安生是不是?”
“天天给自己画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哪有一点正经大学生的样子!阿嚏!”
说着说着,大姨大叔们,也觉得鼻腔瘙痒起来。
田盈盈想要反驳,但她除了大骂詹青阳是骗子以外,也说不出其他话来。
这些人就是相信这世上存在玄学。
他们的世界观已经定型。
无论自己怎么劝说,也不会有人听进去。
周为民叹了口气,拍了拍女孩肩膀:
“行了,别在这捣乱了,我开车给你送回学校去。”
眼看督察也不信自己,田盈盈只觉得心脏像是被塞了个塞子。
沉闷而拥堵。
那本来就是假的!
如果老爸真的在天有灵。
又怎么可能放纵老妈,天天给一个江湖骗子送钱——
为什么没有人相信我?
为什么所有人都在替那个骗子说话?
为什么一个江湖骗子,能堂而皇之的站在督察的面前?
她扬起不愿服输的头,看向始终旁观的宋春眠:
“春眠哥,我、我没有捣乱……”
“那就是个骗子!”
苏筱晓气鼓鼓道,
“钻空子的老鼠!”
她想为女孩出头。
但刚要牵上宋春眠的手,又急忙收了回来。
不行不行,她跟宋春眠约法三章过。
再怎么上头,也不能给宋春眠添麻烦。
他要是不愿意帮忙,自己也只能袖手旁观……
而宋春眠只是叹了口气。
面对这个从小跟在自己屁股后头的姑娘,很难说没有些恻隐之心。
但也仅限于此了:
“我知道。但是人家合法合规,周瑜打黄盖的,没道理瞎掺和。
回头我让我妈跟王姨多沟通沟通,今天先回去吧。”
他其实能理解田盈盈。
换做是自己,听到有个老骗子,一天到晚念叨着宋春晓。
还当着他老妈的面,来回揭那道作痛六年的伤疤,甚至以此源源不断地骗取财产……
那他唯一能保证的,就是对方的伤口也会疼六年。
但他在特异局备案的人设,还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身份还是维护治安的协理员。
为老妈出头可以,但为田盈盈出头很难。
关系没到那份上,他这人对家人和外人就是双重标准。
田盈盈知道宋春眠不愿意帮忙。
虽然有点难过,但也没有什么抱怨。
她觉得——
春眠哥只是个小牛马,小牛马也是要听大牛马的话的。
不听话,就连牛马都当不成。
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么直白、无力。
所以她才会憧憬年少时的春眠哥。
那个愿意扒掉别人裤子的少年,永远不会考虑太多。
只是想做了,便做下去。
这个时候,她居然有那么些希望。
这时候忽然有个火机侠破门而入——
大喊自己是Lighter Man,一把火烧到那个牛鼻子眼前的黑布上,拆穿他瞎子的伪装。
然后告诉这群大牛马,你们在乎的什么合情、合规全是狗屁。
毕竟有的时候,规章制度也管不了所有人呀。
可幻想是幻想,现实是现实。
她只是个小牛马。
小牛马努力过了,只是没能改变任何事。
只能点点头,再准备跟着督察们,一起灰溜溜地离开。
但有个大姨拦住了路,把自己的手机递过来。
上面还显示拨号中,赫然写着【王翠英】的名字:
“都少说两句,王姐正往过赶呢。盈盈,你妈让你先别走,在这等着她。”
田盈盈娇躯明显一抖,下意识就摇了摇头:
“我不——”
但是大姨开了免提,电话里霎时间传出一个女人的咆哮声:
“田盈盈,你待在那儿别走!你要是偷偷溜走,老娘就上学校里给你扽出来!”
“哎呀,王姐,别吓着孩子!”
大姨话是这么说,但也没有关掉免提。
反而是那头吵嚷了一阵后,先行挂断了电话。
只剩下田盈盈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清官难断家务事,周为民也不好久留。
他们本来是为了今早的斗殴事件走访,现在算是彻底搞明白了——
甭管出于什么原因,总之詹青阳嘱咐黄毛,照看一下田盈盈。
黄毛自作主张,天天带着一帮人围在网吧让人误会。
导致路过的火机侠,以为他们在骚扰青春少女。
火机侠行侠仗义,一打五给他们全都绑到了电线杆上。
至于火机侠是谁,暂时还不得而知。
但看黄毛这本就站不住脚的动机,估摸着是不可能追究下去了……
那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每天大大小小的民事纠纷不计其数,能通过调解相安无事,那就皆大欢喜。
至于刨根问底?
他也是个牛马,早就不是什么执着真相的热血少年了。
“宋哥,你跟我们一块儿走不?”临走时,杨万里问道。
宋春眠琢磨了片刻。
田盈盈忽然拽住了他的衣袖:
“春眠哥,你答应许姨要送我去医院的。”
苏筱晓想了想,出声提醒道:
“你不是还要让她帮你钓鱼吗?”
说的也对。
宋春眠点了点头:
“那我陪她一会儿,等她妈过来。”
田盈盈感觉自己好像更安心了一些。
小牛马虽然什么都改变不了,但总是可以安慰自己。
有人陪伴,就不会那么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