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全福抬头一看,却发现是他今天无论如何也忘不掉的面孔:
“你是……许老板的儿子?”
宋春眠点点头,以示回应。
看了看对方手中的袍子,心里其实也能猜个大概。
都说那个道士开了天眼,他出现在这里,无非是来求神问佛,寻求心安的。
跟孙老板也不太熟,宋春眠便先行一步迈出去,向着【青阳香道】的招牌走。
但孙全福却吓了一跳。
他可不信宋春眠是平白无故找到这里的——
“你也是来找大师的?”
“对啊。”
估摸着附近应该只有那一个大师,宋春眠点点头。
孙全福却联想到中午,鱼葭禾现身奶茶店这件事。
他在刹那间顿悟了。
凭什么鱼葭禾作为【喜乐咖】联动明星,却突然出现在了【晓眠茶肆】?
为什么奶茶店每况愈下,今日却时来运转?
原来背后是有高人相助!
他忽然觉得,手里的香囊似乎没那么香了。
怪不得那瞎子今天说地话,有那么些不中听。
譬如什么不宜干戈、事在人为、缘分已尽什么的……
现在想想,老道怕自己的【喜乐咖】,坏了奶茶店的运势,这才特意叮嘱自己不要扩张店铺?
压根不是什么天命难违。
是这瞎子选择了许慧兰,放弃了他孙全福!
是他的财运被截断了啊!
凭什么!?
孙老板一向只信自己想相信的。
如今一想到,自己刚才还真心把老道看作‘师父’,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日nm,退钱!!!”
他一马当先,直接推开走在前头的宋春眠,重返工作室。
就差一脚踢开老道的门——
但刚数完钱的老道却忽然将门打开,春风满面地迎上孙全福一脚。
他吃痛后退两步,勃然大怒:
“孙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
孙全福想通了事实,愤懑不比老道少。
他干脆指着对方鼻子骂道:
“我们【喜乐咖】到底哪里不如那家奶茶店!?”
“什么奶茶店?”
老道压根没明白孙全福在说什么,
“那是你们商业的事情,我一个修道的又能懂些什么?”
“你放屁!你分明就是向着她许慧兰,骗子,退钱!!!”
这次房门大开,没有隔音,这声‘骗子’惊扰到了在客厅研磨香材的学徒。
这会儿纷纷停下手,探过头去张望室内的情况。
老道听对方这么说,以为他是纠结学费。
反而不慌不忙,冷笑一声:
“白纸黑字清清楚楚,那都是香材和学费,哪里骗钱了?
你要是觉得贫道在骗你,干脆直接报案,让督察过来把贫道抓走好了!”
“谁找督察?”
周为民没放任闹剧持续下去,这会儿挺直腰板,和杨万里一并走了过来。
老道懵了。
自己也没学什么请神术啊?
说曹操曹操到?
他连忙摆正姿态,清清喉咙,指着孙全福先声夺人:
“两位督察,贫道要报案,这个人在我的房子里闹事——
阿嚏!”
不知道为啥,一看到督察,他居然下意识先打了个喷嚏。
周为民把两个人拉开,例行公事问:
“你们先把话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他心里乐得轻松。
原本还要旁敲侧击一下,探探这个老道的虚实。
结果正巧撞上闹矛盾,得来全不费工夫。
但孙全福却先指了指宋春眠:
“督察先生,这小子跟那瞎子简直是一丘之貉!
他们开奶茶店的,先跑来这老道这转运,把我的财运都吸到隔壁去。
等我上门求取转运的时候,就拿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搪塞我。
话里话外都是让我安生,生怕我再把他们的气运夺回来!
不帮忙也就算了,还说什么我们两个没了缘分,来来回回就要收我八万块钱!”
周为民人傻了,看了眼同样一脸懵逼的宋春眠一眼。
这么气运、财运的……
这哥们说地是人话么?
“孙老板,我可不认识他。”宋春眠想给自己摘干净。
孙全福却气急败坏冲上来,要抓他的衣领:
“你们就是一伙的,偷了我的运势!
不然鱼葭禾平白无故的,怎么可能突然到你们店里去——”
“干什么呢你!”杨万里连忙扯住孙全福。
宋春眠纳闷道:
“人家想去谁的店,是人家的自由。”
“呸!分明是许慧兰那个贱——”
“啪!”
话还没说完,孙全福的脸上先多出一道鲜红的巴掌印。
众人看到宋春眠的脸色不再和善,眉宇拧地阴鸷。
指着他的鼻子,语气也失去了温度:
“你把嘴放干净点。”
宋春眠则惊奇地看了一眼苏筱晓——
他当然知道孙全福要骂人。
但自己拳头还没伸出去呢。
反倒是她的巴掌先招呼上了。
孙全福的肉眼可见的怔愣一瞬。
但是却始终没能说出话来。
他意识到自己上头骂人在先,一巴掌下去,反倒冷静了点。
他向来是对事不对人的,还是嘟囔起来:
“你、你们就是一伙的。”
周为民也愣了一下,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学员,有个别好事者已经拿起手机录像。
他心里庆幸宋春眠今天没穿制服,又一把拉过这气性大的小子。
到底是敢在会议上大骂老专家的人。
说干就干,一点儿不含糊。
他有点后悔带宋春眠上车了。
本来是抱着,让这小子卖卖脸,从这些阿姨嘴里,打听些有关于这个老道的情报。
没想到这小子要成了舆论中心了。
此时只能硬着头皮,对老道说:
“这位先生说地属实么?”
“简直是一派胡言,阿嚏!
督察先生,我分明一直告诉这位孙老板,【子不语怪力乱神】,阿嚏——这世上从来没有转运之说。”
妈的,自己是不是染上风寒了?
这喷嚏怎么就停不下来?
“八万块钱呢?”
“那是他想拜师的学费。”
“拜师?”
老道喘了口气,回头走进茶室,拿出了一张海报:
“贫道为了糊口,素来开设制香课程。您看,这上面有张年卡,正是八万八千八。”
周为民砸吧了下嘴,拿过来一瞧:“讲师詹青阳,就是你对吧?”
“正是。”
“体验课888,月卡8888,年卡88888……这么贵?”
“这当然是包括了采购香材的费用。为求品质,这里用的都是上好的香材,教课时偶尔还会用上奇楠沉香——这都是不需要额外付费的。”
詹青阳早就有一套自洽说辞,对答如流。
周为民隐隐感觉到,眼前这老道和自己预料的‘骗子’人设,似乎有所不同,便问道:
“有相关证件吗?”
“有的,督察,有的。”
詹青阳连打喷嚏的同时,连忙回去拿证。
他手里虽然拿着根导盲杖。
但动作却相当利索,完全不像是一个瞎子该有地流畅。
“您看啊——道士证、营业执照、税务登记、消防安全许可、环保备案……”
各方面证件一应俱全。
“嗯,没什么问题。”
周为民也知道这种东西不好做假,翻阅一遍后也就还了回去,看向孙全福,
“你知道这八万八是学费吗?”
“我、我知道。”
孙全福倒是不爱说谎,但他心有不甘,争执道,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价钱虚高!来这儿的,谁是为了什么制香啊?
不都是图他算命灵验,想跟他搞好关系,套近乎才花得钱吗?”
他指了指那些围观吃瓜的学员们。
但詹青阳却笑了起来。
他泰然自若,只挥了挥衣袖:
“孙老板莫要以己度人。
你倒不如亲自问问我这些学生,是不是诚心实意地,要来我这里研习香道?”
周为民眼见老道要带节奏,不可能容许他糊弄下去。
匆匆打断,切入正题:
“他说你算命灵验,是怎么回事?
你知道以玄学、迷信的名义,向人收受钱财,是有可能构成违法行径的么?”
詹青阳大呼冤枉:
“督察官,我詹青阳一向遵纪守法,您可莫要平白诬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