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登台，杀人，下台（二章合一）

城东，一座高台矗立，两边各有一条连接地面的长梯，雨水哗啦啦流淌，也冲刷不掉高台的肃杀之意。

高台四周，有势力临时修搭起了一排排雨棚，一众人员站在雨棚下，静静等待。

也有人三两成群，撑伞而立，翘首以盼着。还有很多人站在远处的商铺铺檐下，或者坐在酒楼的雅座中，隔着雨幕，眺望高台。

无数道目光汇聚于生死台，大雨根本浇不灭众人观战的热情。

生死台每次开启，都会引人注目，两人上台，最终一人躺在台上，一人走下高台，每每都会带给观者极强的视觉冲击。

更何况今天生死斗的主角，身份还不一般，一个是徐家家主，另一人则是秦家的年轻高手。

普通百姓们，看得更多的是热闹，唯有知晓具体信息的人，才会想看到更多的东西。

“我倒要看看，这个宁玉到底有几把刷子。”

雨棚下，诸多秦家人静立，其中一个双手抱胸的少年冷哼道。

他叫秦立群，也是秦家嫡系成员，修为练筋圆满。

他本是代表秦家参加四方演武练筋组的选手，但临了却被宁玉顶替，少年年轻气盛，虽然无奈接受家族的安排，心中却仍有不忿。

秦立群不远处，秦方贤和秦元峰并肩而立，秦元峰面露担忧：“爹，宁玉能赢吗？”

秦方贤深吸口气，没有回答。

徐世慈可是练骨大成，宁玉即便武道天赋卓绝，却也终究只是练筋圆满而已……能赢吗？他不知道。

众人最前头，一袭银白色差服的秦守行神色沉凝。

他很欣赏宁玉，因为宁玉身上有一股锐气，让他想到了自己的姐姐。

这两天他帮宁玉协调过练骨的资源，看能不能助宁玉迈入练骨，提升获胜把握。奈何练骨功法他还有办法，可锻骨丹的配额实在短缺，也便是没有办法了，毕竟只有在锻骨丹的保护下，方能练骨。

“能赢吗？”

他也确定不了。

……

……

远处，一座酒楼，二楼雅间内。

一名神色倨傲的青年，一边注视大雨中的高台，一边拿起酒杯，满饮了一口。

他叫萧焱，是内城四大家族之萧家的子弟，也是代表萧家参加四方演武的练筋武者。

萧焱身边，坐着一名女子，女子身段姣好，面容清丽，同样望着窗外的高台。她叫陆清，是陆家的人。

陆清和萧焱一样，也是练筋圆满，同样也是参加四方演武的武者。

陆家和萧家走的很近，萧焱和陆清关系也不错，两人听说秦家这次会派一个猛人参加演武练筋组的比赛，且这个猛人今日要与人死斗生死台，便约着一起来观战。

“萧焱，你说这个宁玉会不会是个疯子？”陆清问道。

练筋期挑战练骨境，且还是练骨大成的老牌练骨强者，怎么听都像是疯了。

练皮战练肉，练肉战练筋，这两种情况还有那么一点可能，有的人身体天赋出众，的确可以弥补大境界的气力差距。

而练筋到练骨，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练骨武夫在肉身肌理的基础上，锤炼了骨骼，肉身在骨骼的支撑下，拥有了更为恐怖的力量，可以说与练筋境之间存在着鸿沟，怎么会有人以练筋挑战练骨的？

萧焱淡淡道：“秦家选他一个外姓人参加演武，肯定有两把刷子的。静观其变吧，说不定真有什么本事呢。”

不多时，一道撑伞的身影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体形富态，身穿一袭黑色练功服，正是徐世慈。他走到台下，沿着台阶缓缓上行，最终立于高台之上。

翘首以盼的众人顿时睁大眼睛，一方已经到了！

“快看那！”

片刻后，围观众人中，不知谁喊了一句，所有人都朝另一个方向看去。

一名白衣少女撑着两把伞。

一把伞撑住自己，另一把伞挡在身边的少年头顶。

两人迈步缓行，雨水落下，在两人上方的伞面上，绽放出一朵朵水花。

待走至近前，众人才看到，那少年身上好像背着一个人？

在无数道目光注视下，宁玉和姐姐来到生死台下，宁玉看了眼高台上的徐世慈，然后转头对背在身后的婆婆道：

“婆婆，我们到了。”

只不过婆婆听不见，也无法做出回应。

就在这时，雨渐渐小了，朝阳破云而出。仿佛冥冥中的主宰，也想好好观战，替宁玉拉走了雨幕。

雨停，晨辉遍洒，所有人视野瞬间清晰。

众人这才看到，那位被宁玉背在身上的老人，眼睛紧紧闭着，腘窝、腰间、和肩膀，各自缠了一条麻绳，竟是绑在了宁玉身上。

而老人的背上，还负着一柄长刀。

“他身上背的是谁？”有人惊异出声：“他要干什么？”

众人起初还以为，宁玉是背了某位不方便行走的长辈前来观战，但对方似是……死了？且为何要将其绑在身上？

下一刻，宁玉迈步登阶。

“这……！？”

秦守行瞬间意识宁玉要干什么。

他要背着一个人和徐世慈打？

疯了？！

一道道惊异目光下，宁玉背着婆婆，登完长梯，站到高台之上，与徐世慈遥遥对立。

“你这是什么意思？”徐世慈打量一下宁玉背后，皱眉问道。

“她叫张木华。”

宁玉脸色平静，双手松开婆婆的腘窝，婆婆由于被绳绑着，依旧牢牢贴在宁玉背后。

宁玉不紧不慢取下身后的刀，道：“十年前，你还是铁掌帮徐麻子的时候，欺辱了她怀孕的儿媳妇，打死了她的儿子。”

徐世慈有些心虚，下意识看了眼四周，冷哼道：“什么徐麻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承认与否，不重要了。你只需要知道……”

宁玉摇摇头，道：“今日，是我宁玉杀你，也是她张木华杀你！”

话音落下。

出刀扔鞘。

刀鞘还未来得及下落，宁玉身形便如一道雷霆电光，眨眼来到徐世慈近前！

虽然身上负着婆婆，但以宁玉如今的体魄力量，完全不影响行动和速度，天青烟雨身法游刃有余，宛若无视虚空距离。

手腕急旋，刀刃翻飞如龙盘旋，风雷刀势、红莲刀势、临风刀势、清溪刀法……一股股刀势次第铺展，叠加交错，风呼啸劲纵横，刀光灿若星芒！

没有什么试探，一出手便是最强技击！

徐世慈振刀迎击，撩砍间碎岳刀势迸发，一股横冲直撞的凌厉劲风，撞入宁玉的刀势之中。

铮！

招法挥洒碰撞，一连串刀刃碰撞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化为一道沉闷的金属鸣响，一道白气自两人之间炸开，宁玉和徐世慈身形两分倒掠。

宁玉面露凝重，感受到徐世慈比上次更为强猛的力量，他意识到徐世慈修为已更进一步，俨然达到练骨圆满。徐世慈同样惊讶，没想到宁玉竟练出四重刀势，将足足和他差了一个大境界的体魄之力，硬生生拔高到不虚于他的地步，怪不得敢约他上生死台。

宁玉落地后，刀尖拄地，稳住身形，刀身弯出一个弧度，又瞬间刀身绷直，宁玉借力旋身而起。

不远处，徐世慈落地后一个蹬地，练骨圆满的力量压得脚下台面崩裂，地面的积水也被震成水雾！

他整个人如炮弹一般冲向宁玉，手中长刀高举头顶，碎岳刀势悍然劈落，仿佛就算身下是一座山岳，也能粉碎轰塌！

面对这从天而降的一刀，宁玉不惊不乱，不躲不闪，只是一刀斜撩。

这一刀很随意，看不出任何刀招架势，且轻飘飘的，似乎完全不用力气。

徐世慈眼神戏谑，以他练骨圆满的力量，即便宁玉施展四重刀势都奈何不了他，这一刀软绵绵的，莫不是直接放弃抵抗了？

“那就死吧！”

徐世慈眼神狠厉，筋肉崩鸣，骨骼磨响，将力道催发到极致，携碎岳刀势重重压落！

然下一瞬，他忽然脸色大变，因为他看到了宁玉的刀刃，在虚空中切出一条银光细线。

这条细线凝练如丝，不带任何力量感，但却给徐世慈带来从未有过的危机感。

在这道凌厉锋锐的细线面前，他瞬间失去练骨圆满体魄的强大自信，只觉一旦触碰，自己就会被一刀切断。

他刀势一变，由攻转守，横刀于胸前，只为阻挡宁玉的这记刀线。

众人视线中，如泰山压顶一般落向宁玉的徐世慈，没缘故地收势，横刀抵挡。

下一刻，刀刃交切。

徐世慈的刀刃断成两截，切口平整。

宁玉的刀刃继而划过徐世慈的胸膛。

锋刃划破衣衫，破入血肉，深入肉身肌理，切断肋骨。

宛如切豆腐一般，切断一根、两根、三根，直到去势消尽，停在第四根肋骨上，留下一道刀痕凹印。

凝练的刀劲这才散开，震得徐世慈整个人倒飞出去，和断裂的刀刃先后摔在地上。

徐世慈倒地后第一时间拄刀起身，低头看向自己胸口，鲜血汨汨溢出，流了一地。血肉分割翻边的撕裂感，和骨骼断裂的剧痛汹涌而来，他脸上露出惊骇欲绝的表情。

“怎么可能！”

徐世慈看向前方身背老人、手持长刀的少年，内心第一次升腾起恐惧。

他可是堂堂练骨圆满，骨骼淬炼到了极限，坚韧非凡，宛如磐石铜铁，寻常刀剑根本无法撼动，但却被宁玉一刀斩断数根肋骨？

“这是……刀意！”

雨棚下，秦守行瞪大眼睛。

如此随意的一刀，便能斩得练骨强者大伤，必是意境层次！

他万没想到，宁玉竟然能领悟刀意！

刚才还不服气的秦立群满脸呆滞。

要知道秦家这么多年来，天才高手辈出，能领悟出刀势者不少，但最终能极境升华，迈入刀意层次之人，绝对凤毛麟角！

至于秦方贤和秦元峰父子，震惊之余唯有紧张，要赢了吗……一定……要赢啊！

“好强……”

远处，酒楼之中，萧焱目瞪口呆，手中的酒杯停在空中，似乎忘记了要喝。

直到耳边响起陆清的疑问：

“……不是，确定我们要在四方演武上跟这家伙打？”

……

高台之上，宁玉拖刀疾奔，冲向徐世慈。脚下积水炸成一朵朵水花，第一朵水花还未坠落，他便已至徐世慈近前！

本来施展刀意之前，他并不确定刀意层次，能否匹敌练骨圆满武者的骨骼强度，毕竟从境界体魄来看，两者足足差了一个大境界。

然而结果表明完全可以。

刀意将宁玉练筋圆满破限的体魄之力，凝练到了极致，硬生生越过一个大境界！

宁玉一刀横扫，融合风雷红莲等四种刀法精要的刀意再现，凌厉的刀劲凝成一线，没有任何一丝散溢，仿佛可以分割一切。

徐世慈不敢硬接，一个闪身躲了过去，手中断刀砍向宁玉身后的婆婆。

宁玉一个拧身，将婆婆护在身后，同时挥刀一扫。徐世慈早有预料，看准时机，刀势一变，砍向宁玉手腕。

这一刀势大力沉，而宁玉还未练骨，骨骼未经淬炼，若被斩中，必然手腕断裂。

他连忙松刀撤手，却躲避不急，好在他及时运转磐石金身功，手部肌肉凝聚，宛如磐石一般，挡了刀刃一瞬，得以擦着刀刃而过，只被切出一条血痕，并未伤及筋骨。

徐世慈挑飞宁玉的刀，力量之大，长刀宛如掠空的飞鸟，飞离生死台，掉去极远的地方。老贼一计得逞，同时抬腿踢向宁玉胸口，若是踢中，宁玉必然胸骨尽断。

好在宁玉眼疾手快，牛魔拳势迸发，一拳打了上去。

一击之下，宁玉被震得倒飞出去，不过好在手臂没事，极限的练筋圆满，加上横练武学磐石金身功，再有牛魔拳势加持，足以媲美练骨圆满的力量。若换成一般的练筋圆满，整条手臂都得碎了。

“卑鄙！”

台下有秦家人不忿。

大家都能看得明白，徐世慈刚才就是故意去砍宁玉婆婆的身体，然后让宁玉露出破绽，从而缴了宁玉的刀。

宁玉境界体魄不如徐世慈，靠着出神入化的刀意才能压过徐世慈，现在没了刀，形式必将直转急下。

徐世慈挥舞自己的刀，直奔宁玉而去，碎岳刀势铺天盖地朝宁玉压去。

宁玉踉跄落地后，天青烟雨身法运转，化为一道残影，连连腾闪躲避。徐世慈舞刀如电，刀势拼命倾泻，封堵宁玉的去路。

眼看宁玉将被逼至生死台一角，宁玉身形忽然闪至徐世慈身后，一拳轰出。

徐世慈旋身挥刀斩落，宁玉变拳为掌，抓住徐世慈的手腕，徐世慈另一只手捏拳砸中宁玉胸口。

宁玉倒飞出去，眼看将压着婆婆重摔在台上，他及时调整身姿，以扑面的姿势摔在地上，没有摔着身后的婆婆。

但整个人似乎摔得不轻，徐世慈一个腾跃，来到宁玉近前，举刀欲落之际，他也没有爬起来的动静。

“死吧！”

徐世慈俨然胜利在握，挥到落下，欲将宁玉和他背后的这个老太婆，一起砍成两截。

就在这时。

宁玉忽然动了。

他覆在地上的手猛然发力，撑起身躯，瞬接一个旋身，手臂一挥。

“可笑。”

徐世慈刚起一个念头，觉得没有刀在手的宁玉只是在徒劳，然下一瞬便陡然一惊，因为他看到了一条银线。

变起肘腋，躲闪不及。

这条银线结结实实斩在他身上。

宁玉手臂落至身侧，手里拿着一截断刃，有鲜血自刃上滴落。

不是只有徐世慈会算计，刚才宁玉是故意在那个位置被徐世慈击中，然后摔在这截刀刃之上，握在手中。

然后等着他上来，杀之！

若非如此，徐世慈定不会给他机会拿到断刀。

徐世慈手中的刀断裂，一条血线从他额头处斜贯而下，经过眉毛、鼻梁、脸颊、嘴唇、脖颈、胸口……直到侧腰。

徐世慈僵立原地，开始有鲜血从血线中冒出。

宁玉抓起婆婆的手，再用她的手抓住断刀。

然后，他一手抓着徐世慈的肩膀，另一只手抓着婆婆握刀的手，与婆婆一起，将断刀缓缓送入徐世慈裂开的胸腔，搅碎了他最后的生机！

他直视徐世慈的眼睛，欣赏他的眼神从惊恐变为不甘，又从不甘渐渐变为木然，最终全然涣散后，才松开手，任由其倒下。

宁玉没有再去看徐世慈，背好‘亲手’杀了徐世慈的婆婆，走到生死台边缘。

天空又飘起细雨。

宁玉抬头看了眼漫天雨丝，又转头看向靠在自己肩头，一脸安详的婆婆。

“回家了。”

他颠了颠背上的婆婆，走下台阶。

走入宁月的伞中。

走出众人的视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