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往日一脚，今日一剑

清晨，趁着朱钧炽尚在酣睡。

陈宁和前来等着侍候的王承惠打过招呼，随即便要离开王府。

按照规矩，既然他和寒露已正经上任仪卫舍人之职，就该全天待于府上守候。

但念在他昨日替小胖墩出了头，加之如今府中本就人多，老王干脆大手一挥，特意给了他和寒露一日休沐。

于是，陈宁便带收获满满的欢喜余韵，沿着门廊往外溜达。

只不过因着许久未曾上值，再加之昨日事多，相关人等竟是忘了交代于他。

眼下这王府的格局，已是稍稍有些不同……

按着以往习惯，陈宁穿过门廊后便调头往后，只要顺着小径走过右侧院，就能径直透过侧门出去。

微眯着眼，口里哼着对于这个世界而言古里古怪的小调。

陈宁步入跟往常一般冷清的右侧院，沿着厢房步廊而行。

前方，侧门已然举目可见，不过还剩几步路的距离，他就能顺利离开王府。

然而就在此时，陈宁身旁厢房窗户，却是毫无预兆地突然往外推开。

随着“吱嘎”声响起，陈宁微侧躲让的同时，也下意识转头去看。

如初春玉兰，遗世俏立枝头。

窗后，一身洁白单衣的朱钧炽，睁大双眸微张小嘴，怔然看向陈宁。

而乍见此等美景，陈宁完全是出于本能而非有意地。

视线从上往下，自然而然地走了一遍！

“登……”朱素媜瞬间小脸通红，旋即又猛地合上了窗户。

虽然长公主殿下为了不引来旁人，及时收住了喝斥，但透过她的嘴型，还是能读懂那几个字。

徒子！该死！

怎么办……

跑么？

可若是这虎娘突然冲出来大声嚷嚷，自家又正巧慌张逃窜，可就真地是说不清了啊。

一时间，陈宁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傻傻站在原处。

幸而，长公主殿下没让他等得太久……

只见朱素媜胡乱披了件外衣，左手捏拳，右手执剑，如猛虎巡山般推门跳了出来。

不好！

“唰！”

陈宁低头躲过一剑，撒腿就往门扉跑去。

此刻已经顾不上许多，得先躲过此劫再说！

陈宁反应极快，可朱素媜不愧同样也是一名侯官。

手中长剑角度极为刁钻，只是斜着一刺，又将陈宁径直逼了回来。

“唰！”

又是一剑直刺，陈宁不得已只能退入狭小的右侧院中，朱素媜紧追不放，当即跟了上去。

弹指间，长剑一记接着一记挥出。

碍于朱素媜身份和莫名其妙的事态展开，不能反抗只能躲闪的陈宁只得穿来穿去，靠着假山水池尽量避让。

但在这个过程之中，两人却是很有默契地，没有发出丝毫呼喊声。

追的闷头追，躲的闭嘴躲。

一时之间，右侧院内除了长剑破空声，便没旁的动静。

如此大约一刻钟左右。

束手束脚的陈宁，终是被朱素媜用剑架在脖子上，堵在了死角处。

“你这浪荡子，哪怕是患了失心疯，却端是旧习难改！”

此时此刻，两人靠得算是很近，长公主殿下的低声喝斥也因此清晰可闻。

不着痕迹瞥了眼离着自己更近的长剑，陈宁脸庞微微抽搐了下，一时不知如何搭话。

朱素媜将他的反应当作默认，一对凤目顿时煞气更浓。

“怎地？都不想狡辩了是吧？便如那日断桥之上……”说到这里，长公主猛然醒悟过来陈宁应是忘了此事，当即卡得她不知该如何继续。

四目相对，局面竟然怪异地僵持住了……

该打该杀？

还是交送有司？

或者看在阿弟颜面上，全当此事没发生过？

不同于朱素媜此刻心中百转千折，陈宁只想尽快从利刃之下解脱出来。

当时那把剑离他喉咙不过一根汗毛距离，虽然朱素媜洁白手掌将之握得极稳，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

但谁又知道老虎何时会炸毛？

为此，陈宁决定将前身惹下的麻烦由前身来解决。

他准备说出一句话，虽然前身残留记忆中的话语不止这一句，但它却是眼下最合适的。

等说出这句话后，长剑的女主人兴许能够有所动摇。

“我……还记得一些。”陈宁直视朱素媜疑惑的双眼，将自己尽力代入到主角位置，他做得很成功，就连眼中也慢慢浮现出了一抹惊艳神色。

断桥、夜空、白衣、香风……

少年张嘴，饱含感情地说出了朱素媜难以忘记的那两个字

“掠……薇……”

以及让她更难忽视的完整解释。

“浮光掠影，红薇染露。”

“是为美不可方物……”

掠薇？

竟然…是这两个字……

利刃的主人，朱素媜。

她既没有脸红，也没有难以自制，不但没有甚明显的反应，便连情绪都好似没有起伏。

长公主殿下，她，只是怔住了。

怔住……

那便够了！

趁着这个难得良机，陈宁先是轻轻往旁挪动了半步，见朱素媜只是两眼放空。

既像是在看着自己，又仿佛盯着的不是他。

陈宁随即一缩、一转！

径直冲向侧门，“呯”一声用力拉开门扉。

带起一路烟尘的同时，径直消失不见。

王府右侧院内，被惊醒的朱素媜缓缓收回手中剑，转身看向敞开的侧门。

俏脸神情将信将疑，旧的释然和新的困惑交织在一起，猛地涌入心头。

思绪激荡间，以至就这样由着陈宁计谋得逞。

这浪荡子明明忘了一切，居然仍是记得断桥那一幕？

当时，记得我好似踢了他一脚……

良久之后，待朱素媜再次回过神，才惊觉院中已是一片狼藉。

满地的残花断枝，凌乱的脚印，四处洒落的泥土。

一看，便知是发生过故事的地方……

旁人若是问起，该如何分说才好？

朱素媜微微皱眉，片刻后只见螓首一抬，随即手中长剑仅是轻轻一挥。

“呯！”

池中假山在剑光一闪中四分五裂，分得到处都是。

“公主！”

不过几息之后，便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护卫们按照先前吩咐等在院外不敢入内，只得两名婢女先行进来查看。

“殿下，发生何事了？”

朱素媜转过头，状如平常随意答道：“无事，只是练了练剑。”

婢女看着长公主殿下嘴角还未隐去的笑意，懵懂歪头。

心情既是这般好……

也要大肆发泄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