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旋转的是梦,
透过潮湿的钥匙孔,
插入生命的刺。
哭吧哭吧!
他们念道。
乐吧笑吧!
如果我认识你,
那一定是在,
地的深渊,
未见光明那刻。”
买完书后,余丽走在回家的路上。也许是因为“家”总与“归属”联系在一起,虽然周围仍是喧嚣的街道,她的心思却慢慢安静下来。她依然在前行,却有了“回”的感受。等待她的房间虽然空无一人,但那是她的家,不会评判她,只懂得接纳她。家,似乎没有拒绝的功能。
“起码不会拒绝疲惫的人。”她喃喃自语,走上单元楼的阶梯,到了三楼转角的家门口,拿出了钥匙。
可还未等钥匙插入钥匙孔,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
“惊喜!”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是她的母亲,能走进她家的那个人。
余丽不知为何有些失语,毕竟她已经很久没有与母亲当面见面了。她用力拥抱着母亲,塑料袋里的硬壳书籍磕到了母亲的腰。
“妈妈怎么今天来看我了?”她一边问,一边换上拖鞋。留意到母亲赤着脚,便从鞋柜里拿了一双新的拖鞋给她。
“我想你了。你也好久没打视频给我们了,有没有好好吃饭?”
“我有好好吃饭的,妈,你就别担心我了。”
“快去洗手!我买了菜,给你烧饭,都是你喜欢吃的。”
洗完手,余丽坐在沙发上,看着母亲在厨房忙碌了一会儿,便转移了视线。她在回忆上一次见母亲是什么时候,似乎已经是一年前了。虽然一直有视频通话,但自从搬出来独居后,联系也变得零碎。
突然,一个奇怪的念头浮上心头——她的家是否真的能接纳每一个进入的人?它无条件接纳她,可若是别人呢?只要有钥匙,或者能够闯入,她的家关于她的气息便会被打破,甚至可能被洗劫一空。
她的家不拒绝她,也不拒绝任何人。
正这样胡思乱想着,她起身帮母亲收尾,把菜端上餐桌,才发现母亲今天做得非常丰盛——全是她喜欢的菜。
她心中充满感激,也对母亲表达了谢意。母女两人平静地坐下吃饭。厨房的油烟味飘到了餐厅,但饭菜的香气将其融合、包裹,最终吞没。
“宝贝,你爸爸很想你,我们打个视频给他,好不好?”
余丽没有沉默,尽管内心有些压抑,仍点头答应。
母亲拖了张椅子坐到她身边,拨通了父亲的账号,等待接通。
等待他同频。
大约十秒后,画面接通,镜头从父亲坐下的身影转向他的脸。
“恩光,我见到女儿了,我们吃了饭,她也想你了,想跟你说说话!”
余丽接过母亲递来的手机,“爸,”她喊道,“你好吗?”
“是你想打给我,还是你妈的主意?”
她心里仿佛有根被水泡湿的绳子开始扭动,但她尽量堆起笑容。
“爸,我一切都好,希望你也一样。”
“哼!你不让我们操心我们就会好!”父亲的脸色开始凝重。
母亲连忙拿过手机,“恩光,宝贝什么都好,就是太懂事,我们不要给她压力了。”
“宝贝宝贝!天天宝贝宝贝!孩子都被叫废了!放着好好的深造机会不要,天天去混什么梦想!你看看她像什么样子!我早就说过,不要叫宝贝,不吉利!”
不知是什么给了母亲勇气,在余丽低头沉默时,她果断挂断了通话。
“宝贝,对不起。”母亲握住她的手,“妈妈多事了。”
“没关系,妈妈。”
“你不用放在心上。”
不用放在心上,却又在她已沉重的生活上再压一层。
她洗好了碗,看到母亲在摆弄矮柜上的唱片机。
“妈妈想听音乐吗?”
“要的!什么音乐我都要听!”
音乐缓缓流淌,填满、补充、驱散着心中的隔阂,和那些未说出口的情绪。
余丽看着母亲闭上眼睛,沉浸在音乐中,挥舞着手臂。
死掉了,有什么不可见的东西死掉了。
她给母亲留出独处的空间,回到房间查看手机里的未读消息。
安婷:你在干嘛?还不回我!
她连忙打开对话框,往前翻看:
安婷:所以你去不去?我想去但不想一个人去!
安婷:你想去吗?
安婷:我们高中群有个毕业生聚会,老师们都会来。同学群里都在接龙,除了我们俩大家都会到场,那天我们估计会先聚餐,然后唱K!
余丽笑了笑,打字回复:
余丽:我去。
安婷:太好了!!!爱你!
高中同学们,老师们。
看看也好。
只是,那份欣喜仍被父亲刚才的话搅扰着。
只是,她知道父亲的态度一向如此武断。拾荒老人的名字和她的小名相同,又有什么不可?
高中聚会定在下周六,她心想,自己是该买件新衣服,还是穿已有的。
她打开卧室门,看见母亲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唱片机已经播放完一面。
她和母亲依偎着看了一会儿电视,母亲才起身告别。离开前还塞给她一个红包。
夜深人静,余丽即将奔赴酒吧,唱出那些让她喜悦的歌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