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东关山地鸡 （两更合一）

“啪！”

“咔！”

开关的声音在来回的响起，而夜色之中的灯光也在一闪一暗的闪烁着。

“秀才爷，你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一盏灯而已，你干嘛呢？”

赵东阳坐在椅子上正在看书，忍不住抬头，看着猪秀才好像一个小孩子一般的幼稚，正在办公室里面，不断的控制头顶上的这一盏电灯，一会开，一会关，玩的不亦乐乎。

“在你眼里面，这就是一盏灯而已，但是在我眼里面……”

猪秀才撇了赵东阳一眼：“这可不是灯，是时代的分割线，灯亮起来了，黑暗被照亮了，一个不幸的时代正在逝去，而那抬手便可触摸的光明，即将到来。”

一盏灯，却闪闪发光。

光，驱散了黑暗。

仿佛把他过去的苦难都给驱散了。

“矫情！”

赵东阳撇撇嘴，不愿意气氛这么压抑，就岔开了话题，说道：“咱们大队通电只是第一步而已，未来的向阳，必然会一步步的改变，不断的进行蜕变，日子会越过越好，甚至有一天，我们农民的生活，会过得比工人，比城里面的那些人，都要好！”

“你这是异想天开！”

猪秀才不敢相信他所说的那个未来会出现，城市是城市，农村是农村，资源在城市，再怎么追，农村还是农村，但是心里面却也期望有一天真会出现这种情况：“不过你还年轻，你还有几十年去慢慢努力，也不知道，我能不能看到你说的那个未来！”

“会，一定会！”

赵东阳很自信：“三年，或者五年，我必然能彻底改变向阳大队！”

他选择留在向阳。

不是躺平的。

而是为了更大的野心。

改变向阳的未来。

改变向阳每一个人。

甚至改变自己。

“不和你扯这个！”

猪秀才把手上的账单递给了赵东阳：“这灯光是很好看，是很光明，甚至让人迷恋，但是付出的代价，必然也是巨大的，涂阳公社七个生产大队，只有我们向阳通电了，公社已经很支持我们了，可这成本，也得我们自己来承担啊，电线拉过来，可不容易。”

“不用看，我心里有数！”赵东阳叹气，如果晚两年，可能不用他出钱，公社就能把电线拉到他们这里了，可时间就是成本啊，他沉声的说道：“凡事都要付出代价的，我愿意付出这个代价，通电是必须的，也是我们整个向阳发展起来最关键的一步！”

电灯，那是农业时代和工业时代的分割线，这一步迈出去了，向阳才有说发展的资格。

“我相信你的决定和判断都是对的，但是后续的事情，还是要谨慎一点，虽然贷款的钱不少，但是这钱是贷的，要还的，钱在你手上，得紧一点，不能太松了，你越是松手，大队部那边可就越是惦记！”

猪秀才低沉的说道：“就这一次拉电线，大队部肯定从中吃了一口！”

“大队长的这个性格，我能想到了，以事论事，大队部这一口，该让他们的吃的，他们还愿意这样偷偷摸摸的吃，代表他们还愿意守规矩，好事！”

赵东阳笑了起来：“说老实话，就我老汉那人，我还真怕他不守规矩，他要是真蛮横起来，你挡得住，还是我挡得住啊，他一直想要修路，可没钱，我们副业队现在账上有钱，他如果不管三七二十一，拿着大队部的印章去提前，你觉得信用社能拦得住吗？”

“这倒是！”

猪秀才点点头，说道：“你老汉如果被逼急了，他能做得出这样的事情，你需要对副业队负责，而他，需要对整个向阳大队负责，位置不一样，立场就不同了！”

“老汉他想要修路，也是对的事情！”赵东阳苦笑：“就是没钱！”

想要富。

先修路！

修路啊，那就是农村发展的一道天堑。

“你们老赵家三代人，对那条路，都是念念不忘啊！”猪秀才看着赵东阳说道：“你爷爷失败了，你老汉也是白了，你啷个还想去尝试呢!”

“那是因为我们三代人，都把向阳当家了，建设家乡，人人有责，不管什么身份，不管什么时代！”赵东阳耸耸肩。

“行，你们觉悟高！”

猪秀才不是不能理解，只是无法共情。

他这些年。

对向阳这个，又穷又横，文化水平偏低，个人素质不高的落后山村，并没有太多的归属感。

“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下，一代修路一代穷，三代修路三代苦，现在所有一切美好的，都会因为修路，而且变得满目疮痍的！”猪秀才提醒说道：“我始终认为，除了国家，这路，是修不起来的！”

“我不是一个不自量力的人，没有把握，我自然不会去做！”

赵东阳点点头，虽然猪秀才说的话难听，但是却是真实，真如果这么容易把路给修出来的，早就修好了，当初他爷爷赵大龙的环境更好，他手握权势和财富，结果都没有能把这挂壁公路给修出来，向阳人，还是走不出去。

他老汉，大队长，在向阳大队，一言九鼎，大队的人对他敬重又畏惧，一声令下，全大队上工没有丝毫拖沓，可最后也没有修成啊。

两代人都做不成的事情，他如果一意孤行去做，最后也只能是鸡飞蛋打。

猪秀才知道赵东阳这人，看似温顺，其实非常固执，甚至比赵江山这种性格的人，还要固执，主要决定的事情，不可能半路而废的。

他阻是阻止不了赵东阳的。

不过可以给赵东阳多增添一些筹码。

“你要的养鸡场计划，我做出来了，找了不少环境数据，然后参考了一些公社养鸡场的数据，做了一个成本的计算，以我们东关山地鸡为主，以我们现在的能力，养一万只鸡没问题，但是养鸡的问题比养猪还要多，鸡可比猪要难伺候了，如果真想要养鸡，有很多难关要过的！”

猪秀才给赵东阳递上了一份计划，做这份计划书，他可是把老本事都用上了，把成本给算出来了。

东关有独特的鸡品种。

因为东关的环境形成了独特品种。

东关在山里面，均气温13.8℃，无霜期能达到了234天，日照时数一千五百小时，降雨量在以前一千二百毫米，水面蒸发量八百毫米，最适宜养殖鸡禽。

而东关大部分养鸡，都是山地鸡，山地上养出来的，体躯略偏长，胸部宽窄适中，羽毛较紧凑，颜色以黑（褐）色为主，公鸡外观威武雄壮，羽毛油亮，头大小适中，母鸡单冠直立相对较浅，头较小，冠、耳叶、肉垂为红色。

而东关的山地鸡肉质香嫩鲜美，经检测，钙、磷、铁、锌、硒等矿质元素和棕榈酸、棕榈-烯酸、油酸、亚油酸、维生素E……

“咱们东关的山地鸡，本就是一绝，猪要养，鸡也要养！”

赵东阳想了想：“一口吃不了大胖子，一万我们养的有些吃力，五千吧，先试试水，看具体情况！”

“既然要做，那就得快了，我们东关山地鸡有自己的独特的养殖时间段，因为放养式，而且环境影响，起码保持五个月到六个月才能出栏，一年想要养两个季度，就要建鸡舍了！”

猪秀才提醒说道：“每年三到五月是最好的小鸡崽子孵化的时间，这时候我们能让公社给我们出面，去其他的大队和公社为我们收购小鸡崽子！”

指望不上县养殖场的，这鸡苗，就用大撒网，从各个大队里面收上来。

“我这边才建了猪舍，把大家都忙的不要不要了，这才闲一下，又要让他们加班加点盖鸡舍，是不是有些太狠了！”赵东阳未来是当老板的，还是有那么一点点良心的老板，用员工得学会给他们喘一口气，不能把他们给压得太死了。

“这叫狠吗，没活干，才叫狠！”猪秀才说道：“你去问问，要是盖鸡舍，他们保证没有半点怨言，甚至会欢呼！”

“那就干吧！”

赵东阳咬咬牙，如今这个时候，不拼，等到什么时候拼啊。

……………………

“副业队又搞事情了！”

“啥子事情啊？”

“副业队那边说要建鸡舍，我听说这小赵队长要去养鸡了！”

“好好的养猪，咋又跑去养鸡了！”

“养鸡能养几个钱啊！”

“那你们就不懂了，咱们小赵队长，是那种干小事情的吗。”

“我也听副业队的人说，小赵队长要养五千只鸡，五千只啊，咱们能十几二十个鸡，都养一年了！”

“这又是养猪的，又是养鸡的，这赵小七，也太狂了一点吧！”

“哼，就怕他耽误的来养猪，咱们今年，可就指望副业队这猪过日子的。”

“对啊，咱们大队欠了这么多钱，要是耽误的养猪，大家的日子都难过了！”

“……”

大队是没有秘密的，副业队要开始养鸡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五个生产队，大家的反应不一样，有人赞成，也有人反对，更多的人是担心会不会影响养猪。

“你这事情是不是做的有些太着急了？”赵江山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赵东阳叫来，骂一顿再说。

赵东阳自然是对他的话进行免疫，左耳进右耳出的。

不过也不能不顾他的情绪。

“我咋了！”赵东阳耸耸肩，对赵江山说道：“我养鸡又不耽误养猪，西门峡的地方大了，建一个养猪场，再建一个养鸡场，那都是妥妥的！”

“那钱呢？”

“副业队的账上，还有点钱！”

“那点钱养猪都成问题，还养鸡，你脑壳昏了吧，现在撑得住，等最后两个月，没钱了，咋办！”赵江山问。

“没钱再说没钱的事情，账我们一直在算了，能干什么，不能干什么，我们心知肚明！”

赵东阳淡淡的回应。

“那你给我撂一句话！”赵江山说道：“这养鸡，能不能养成？”

“我哪知道啊!”

赵东阳苦笑：“养猪，我还是有些信心的，但是养鸡，还是第一次去尝试的，大规模养鸡，需要顾忌的东西太多了，卫生，防疫，疫苗，温度，喂养……第一次，得慢慢积累，我已经做好了，这一次亏的血本无归了。”

“你还真是够大胆子的！”

赵江山倒吸一口冷气，他这个儿子，比他还要胆子大，五千只鸡，就拿来买一次教训，厉害。

“我们必须要走出这一步！”

赵东阳沉声的说道：“养殖业是我们向阳唯一能突围的方向，养猪是开始，不是结束，要全面的发展起来了，当我们养猪，养鸡，养牛，养鱼，都能养出来，我们向阳还真没得怕的！”

“说得简单，做可就难了，万一信用社要是不信我们呢，公社要是质疑我们的能力，不支持我们呢！”赵江山问了一些必须要考虑的问题。

“信用社那边，我不怕，欠钱的才是大爷，我相信他们更加希望我们能够成功，至于公社那边，就要你去沟通了，说服他们，取信他们！”

“现在你想起我了，从你手上抠点钱，你还真把人往死里面使啊！”赵江山算是明白了，赵东阳这就是在算自己中饱私囊，从副业队给大队部掏钱的账啊。

“不然呢！”

赵东阳咧嘴一笑：“你真以为我们副业队的钱这么好拿的，你拿了多少，不得付出多少劳动啊！”

“你行，不要让我抓住机会！”

赵江山现在奈何不了他，毕竟养猪场指望他，什么事情都可以商量，这养猪，是没有半分能商量的余地的，只能先忍着一口气，有机会在报复回来就是了。

“公社那边，我可以去沟通，但是你要保证，必须要先考虑养猪的事情，如果两者不能兼顾，保住养猪的业务！”

“放心，孰轻孰重，我心里有数！”

………………

三月份的向阳，天气开始越来越暖和了。

“呼呼呼！！！”

院落里面，赵东阳有些昏昏欲睡。

嗤嗤！

一个稻草杆子悸动了一下他的鼻子。

“阿秋！”赵东阳一个喷嚏出来，睁开眼睛：“哎呀，熊娃，你这臭小子，带着弟弟妹妹来抓弄幺叔，看我不抓住你们！”

“快跑！”

三个小家伙飞快的抛开了，留下一大串笑声。

“没见过你这么懒的！”

陆娘娘正在嗮她的药材，一个簸箕一个簸箕的药材放在阳光下，慢慢的嗮，看了一眼小儿子那慵懒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了。

“我咋就懒了，我也很努力的，脑力劳动也是劳动，妈，你不能只看到贼吃肉，看不到贼挨打啊，我忙的每天每日的时候，你也不知道心疼一下我！”

赵东阳伸了一下懒腰，走过去，赔笑的帮忙起来了。

“哼，这家里面，谁不是忙的没日没夜的，谁像你这样啊……”陆娘娘翻白眼。

“妈，要不建一个大队卫生室吧！”赵东阳突然提议说道。

“咋想这个了呢！”

“你一个堂堂的医生，还是军医，都变成游方郎中了！”赵东阳心疼老娘，陆娘娘是那种口硬心软的人，医者父母心，这大队不待见她这个资本家小姐的人，数不胜数，但是她救过的人，也是数不胜数，早些年，她连大队医生的身份都没有，可病人来一个，她治一个，哪一家有点透风发热的，甚至五队那个地方，最山里面的几户人家，也是这样一脚泥一脚石头的跑进去看病。

这样还不如在大队部搞一个卫生室，这样她可以坐着看病。

“你想一出是一出！”陆娘娘叹气：“现在就挺好了，再进一步，你老汉就危险了，我有没有身份，其实问题不大了，又不是什么大医院，都是大队的人，治治病，看看人，也能挣点公分，挣点钱，我心满意足了！”

不是心满意足，是害怕了。

“我反正觉得，你可以当大队医生的！”赵东阳心里面暗暗的准备起来了，他早晚在大队部旁边，做个卫生所，让他妈妈有一个堂堂正正的身份。

“这些事情不用你去想了，我的事情你老汉会考虑，你还是多想想初夏吧，隔着天和地，等到初夏大学毕业了，你还是一个小小的副业队长，日后这日子，咋过啊！”陆娘娘不关心赵东阳的前途，更加担心赵东阳和王初夏会因为一些学历的问题，一些距离的问题，渐行渐远啊。

“年轻人，总要闯一闯的，难道你让我把王初夏绑在这里啊！”

“那你不是年轻人，你不用去闯一闯！”

“我也闯啊，我带着整个向阳大队，一起去闯一闯！”

“这话在我面前说说就行了，不要和你老汉说，不然你老汉又以为你要擅权夺位了，这向阳大队是他的责任，不是你的，你这孩子，就是受他影响太深了！”陆娘娘觉得赵东阳的改变不是改变，更像是一种对父亲的向往，而导致自己的人生路上的坚定。

“我才不受他影响，我受妈妈影响！”赵东阳撒娇，把脑袋压在陆娘娘的肩膀上。

“哎呀，走开了，我才不想影响你呢！”

陆娘娘没好气的拍了一下赵东阳的脑袋。

母子的身影在阳光之下，越来越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