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见招拆招

日头已经高高挂起,顺天府衙内一片忙碌景象。

梁文景这才匆匆赶来,他一路小跑,衣摆随着动作飘动,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神色间带着几分焦急。

“对不住,对不住!”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对衙役拱手赔礼,“路上耽搁了些时辰,实在是来迟了!”

说罢,又加快脚步往衙门里走去,脚步急切,似是生怕误了什么要紧事。

神色恳切,双手抱拳,对着顺天府尹董应举说道:“董大人,犬子为人我最清楚,绝对不会惹是生非,此次实在是事出有因,我愿以自身声誉作保,让他暂回客栈。”

董应举坐在案前,眉头微蹙,目光在梁文景脸上打量片刻,最终点了点头:“看在梁员外的面子上,便允了此事。”

那厢,李三被关在班房,满心愤懑又惶恐。

他清楚记得,昨天自己脱口而出是崔呈秀指使,顺天府尹当时脸色一沉,厉声道:“崔大人乃朝廷重臣,岂会行此等苟且之事,莫要信口胡诌!”李三心中“咯噔”一下,暗自叫苦,瞬间明白自己说错了话,忙不迭换了说辞。

此刻回想起来,他心有余悸,后背发凉,心想:“幸亏改了口,不然崔呈秀哪里会放过我?

可这顺天府尹,为何又帮我遮掩呢?”

越想越觉得脑袋发涨,索性翻身躺下,用草席蒙住头。

崔府内,面对顺天府衙役的询问,张元芳心里“咯噔”一下,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他暗自咒骂李三这个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崔呈秀面色冷峻,端坐在太师椅上,不紧不慢道:“老夫与那泼皮李三毫无瓜葛,想必是他妄图攀附。”

衙役连忙赔笑道:“小的瞧着也是,既如此,小的这就回去复命。”

待衙役离去,崔呈秀和张元芳密谈起来。张元芳满脸愧疚,拱手道:“丈人,这次是小婿办事不力,没想到李三如此不靠谱,差点连累了我们。”

崔呈秀抬眸,目光冷淡地瞥他一眼:“元芳,下次做事可得多留个心眼。”张元芳赶忙递上一杯茶,点头哈腰道:“丈人放心,小婿下次必定小心谨慎。”

“你和那李三谈话,没其他人在场吧?”崔呈秀问道。

“就我们俩,不过他嘴巴严不严,实在不好说。”张元芳回道。

崔呈秀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既然如此,不能留活口,以防夜长梦多。”张元芳忙不迭点头:“小婿明白。”

“等等,你先去魏千岁那儿一趟,送七十万两银子过去,让他知晓此事,也好有个照应。”崔呈秀吩咐道。

张元芳不敢耽搁,立刻前往魏忠贤府邸。魏忠贤听完张元芳的汇报,脸色一沉,冷哼道:“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张元芳吓得扑通一声跪下:“千岁息怒,小婿和丈人已知错,这银子还望您收下,往后必定小心行事。”

魏忠贤半眯着眼,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太师椅的扶手。当听闻崔呈秀派张元芳送来七十万两银子,还主动商议应对之策时,他原本冷峻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

心里暗想:这崔呈秀倒还算识趣,出了岔子不仅主动补救,还这般上道。看来他对我,倒也没有二心,往后还能继续用。

念及此处,魏忠贤微微颔首,脸上浮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旋即神色恢复如常,端起茶盏轻抿,眼神愈发深沉。

魏忠贤瞥了眼那白花花的银子,神色缓和了些:“银子我就收下了,下次做事,可别再这般糊涂。”张元芳如蒙大赦,连声道谢。

月黑风高,正是杀人夜。崔呈秀动用兵部直属的巡捕营,准备以“缉盗”之名围杀那些混混。

他又唤来兵部武库清吏司主事曹钦程,低声吩咐一番。曹钦程领命而去,可没过多久又匆匆折返。原来,崔呈秀想到贸然动手,恐怕会引起董应举怀疑,要是再牵连出杨涟、左光斗,事情可就棘手了。

倒不如等案件审完,扮作马匪劫杀。

那些混混们,因此暂时逃过一劫,却不知,危险不过是暂时被按下了暂停键。

董应举派人四处查访,百姓们众口一词,都说梁良是自卫,那些混混是寻衅滋事、聚众斗殴。

衙役回来,又将在崔府所见所闻告知于他。董应举听闻,心中疑云大起,暗自思忖:“此事怕是和崔府脱不了干系,弄不好还牵扯到阉党。”

没几日,掌刑千户许显纯和东厂番子太监王之心来到顺天府要人。董应举面色一沉,道:“此案尚未审结,不可带走人犯。”

王之心尖着嗓子,冷笑道:“董大人,这是驾帖。这群混混在市井斗殴,持棍棒拦截商贩、毁坏货物,咱家奉圣谕肃清风纪,特来请董大人将人犯移交厂卫。”

董应举心中已有七八分猜测,八成是崔呈秀在背后捣鬼。

他挺直腰杆,沉声道:“《大明会典》有载,京师重案需五城会审,本官要求东厂与五城兵马司联合重审。”

王之心脸色骤变,厉声道:“董大人,别不识抬举,给你台阶就赶紧下!”

许显纯也在一旁附和:“董府尹,还是莫要插手的好,免得引火烧身。”董应举却不为所动:“本官不过是依照《大明会典》行事罢了。”

许显纯和王之心怒气冲冲地离去,临走时撂下狠话:“董大人,好自为之!”

两人径直去了魏忠贤府邸。魏忠贤听完,怒极反笑:“一个小小府尹,也敢和东厂作对?”

当下便命司礼监掌印太监王体乾拟旨:董应举违抗厂卫提督,着革职听勘。

因天启帝沉迷木工,对这些奏章往往匆匆朱批一个“准”字,批红之事很快就完成了。

顺天府尹衙门很快被东厂接管,案件移交锦衣卫镇抚司。

董应举望着衙门,仰天长叹:“乱天下者,必是尔等也!”

说罢,交还官印,拂袖而去。王体乾在一旁看着,气得牙痒痒,心中暗恨:“这董应举,如此不给面子!”

客栈里,梁良听闻董应举被革职,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姜曰广愤怒地将茶杯重重一放:“这天下,都快成东厂西厂的天下了!”梁良苦笑着摇头:“东厂西厂深受陛下信任,就连左公和杨公有从龙之功,也难以撼动其分毫。”

厨娘默默上前,给他们倒了杯茶,轻声劝道:“二位莫要擅议朝政,小心惹祸上身。”

梁良打趣道:“我们也是信得过厨娘,这四周无人,才敢这般放肆谈论。”厨娘掩嘴轻笑:“就你嘴贫。”

梁良突然想起,问道:“对了,厨娘,你到底是何身份?

为何每次我身处险境,你都会出手相助?”

厨娘眨眨眼,调皮道:“就不告诉你,你自己猜去吧。”梁良无奈地挠挠头:“这可太难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