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西门大官人？”
虞珏牵着潘金莲的手走下车辇，立在躬身垂首的人面前，待到后者再次抬头，赶忙说道：“监察折煞我了，在您面前，草民那敢称大官人。”
虞珏仔细端详对方容貌，确实是俊朗，有些部位略带女子喜欢的那种阴柔感。
“哈哈，孺子可教。”
虞珏笑着点点头，领着身旁娇柔丰腴的女人从他旁边过去，顺道拍了拍他肩头。
“外面天气冷，别让我心肝宝贝冻着。”
这宝贝指的是谁，西门庆岂会不知道什么意思。
听到每一个字，他都疼到了心肝上，看着搀上虞珏手臂的倩影，他手指都差点掐进掌心肉里。
这短短的瞬间，他又泛起谄笑，连称了几个‘是’后，急急忙忙到前面引路。
路过院门，这边等候的豪绅里，看到女子的侧颜，有人微微一怔，仿佛看错了，使劲搓了搓眼睛，可又觉得认错了。
这边，虞珏负手进了西门家的宅邸，到了前庭中堂落座后，能来的七八家豪绅纷纷主动端茶，一个接着一个的起身相敬，把自个儿大名说的响亮，生怕这位京师来的虞监察记不住。
虞珏坐在首位右侧，他旁边落后一截，是另外摆设的小椅，专门给潘金莲坐的。
她看着曾经巴结都不敢巴结的大户人家，争先恐后的向她旁边的年轻人表露忠心，说着令人肉麻的话。
她顿时觉得一阵反胃、恶心。
就在轮到不知第几家，其中一个身形中等，大圆脸的男人介绍了一句：“虞监察初次见面，草人陈守财送监察白银二百…”
后面的‘两’字出口时，潘金莲瞥到这人，脸色微微一变，将目光垂了下来时，忽然旁边伸来一只手，在她素白的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
原本心里有一丝胆怯的潘金莲，心里升起一股安全感。
“陈守财？”虞珏咧嘴笑起来，“我记住你了。”
那叫陈守财的豪绅顿时觉得幸福来的太突然，这么多城中大户，这位虞监察偏偏只跟自己说话，说不得搭上这位监察，往后再攀上皇城司，然后是杨太傅。
“虞监察远道而来，途中艰苦，草民特地让后厨摆了宴席！”
眼见别人家凑上来抢风头，西门庆赶紧开口打断，起身邀着这位年纪轻轻的虞监察，举手投足间，除了显出毕恭毕敬外，还刻意露出风度和好看的侧脸，这些自然是展示给监察的女眷看的。
“有心了，走吧！”
这些小动作，虞珏自然看在眼里，装作不知，只是让潘金莲挽着他的手臂，跟着对方来到中庭设宴的大厅。
西门庆做为主人家，位置就在虞监察首位一侧，不仅能照顾旁边的监察，还能正眼看到监察另一边的潘金莲。
与去年开春，他第一次去阳谷县见到的不同，眼下的潘金莲略施了粉黛，描了眉线、眼角，又将粗布麻衣换去，一身绫罗绸缎、貂毛围脖，多了让人挪不开眼的风情万种。
一想到这样的美人儿每晚都陪在这个虞珏身边，在其身下承欢。
西门庆心里那叫一个酸痛。
“西门大官人在想什么？”旁边有豪绅提醒。
西门庆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敬向虞珏：“虞监察，草民刚才有些失神，头次与监察这么大的官儿坐在一桌吃饭饮酒，难免魂不守舍，生怕怠慢监察。”
“无碍，饮酒便是。”虞珏像是豪杰般摆了摆手，随后与对方碰杯，一口饮尽。
一旁的潘金莲，适时抬手，握着手绢为虞珏擦拭下巴上沾着的酒渍，勾人的眸子瞟向不远的西门庆。
后者想被电流过身一样，骨头都酥麻了。
还好，他反应快，才没让自己看上去失态，但是心里却是猫抓似得痒。
‘刚刚潘金莲看的我眼神……’
‘莫不是……不对，虞监察年轻、俊朗，为何看上我？’
‘难道……之前的符纸尚有法力残存？’
一想到这个可能，西门庆原本按下去的心思，又勾了起来。这时，他便听到虞珏的声音忽然响起。
“我的心肝宝贝，吃好了，就下去歇息吧。”
虞珏放下筷子，招来两个探事，然后看向西门庆，后者连忙起身叫来三个丫鬟：“领虞夫人去主房歇息。”
看着转身摇曳腰肢的背影，西门庆心都快贴了出去，他回头看向正意气风发与众人喝酒的虞监察，脑中思绪活络起来。
想到一个安排，他嘴角都快压不住了。
当即找来管事，让他按照之前的计划做事，不久，一群莺莺燕燕走进这间厅房，把那几个豪绅都惊到了。
“那个是孟玉楼？”
“还有李娇儿！”
“西门庆这次是下血本，看来想牢牢拴住杨太傅这条线啊。”
“一群妾室，哪里算得下血本，你没看到吴月娘都没在这里面。”
“废话，吴月娘是正妻，吴家人可不是好惹的，能把西门庆打死！”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这西门庆做的一手好买卖啊。”
其他两桌窃窃私语的时候，四个女子已站在虞珏身后，她们身材各异，相貌算不得姿色绝美，但也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各有各的特点。
“奴家孟玉楼拜见虞监察。”一个穿着月白暗纹缎袄配素色杭绢裙，戴金丝髻插羊脂玉簪的妇人先一步开口，她脸上素净，显得清冷，嗓音低沉，略显得凄凉。
“奴家李娇儿拜见虞监察！”
第二个开口的女人，身形丰腴，比其他女子显得胖一些，身上穿的大红大紫，掩盖她出身勾栏。
紧跟着另外两人也朝虞珏行礼。
“奴家孙雪娥（卓丢儿）拜见虞监察。”
西门庆谄笑着向自己这群女人招手，“过来陪虞监察，等会儿监察累了，可要好生服侍，不可有怠慢。”
“虞监察！”
四个女人里，孟玉楼和李娇儿眼睛有些发红的看了一眼西门庆，然后笑起来，撒娇的靠过去，服侍左右，看得其他两桌豪绅直跺脚。
毕竟这样的机会，他们没料到西门庆居然直接送女人。
虞珏也没料到对方，这么直白。
不过，西门庆刚才那些眼神，他早就看在眼里，无非是想用这群女人拖住自己，然后偷偷跑去主房那边找潘金莲。
既然两边都在演戏，虞珏就陪他好好演，当着西门庆的面左右搂着孟玉楼和李娇儿，张嘴吃着卓丢儿夹来的肉，或孙雪娥喂来的酒。
宴会热烈。
推杯换盏的人换了两拨，西门庆看着满脸都是酒意的虞珏在温柔乡里不能自拔，借上茅厕离了席位，脚步飞快的穿过庭院，来到后院的主房这边。
这里只有丫鬟守着，他连忙挥开家里这些小丫鬟，干咳两声，抬手敲了敲门扇。
“谁？是官人回来了？”房里是略微慵懒的柔媚之声。
“是……我。”
西门庆不敢直说姓名，但嗓音肯定是被对方认得出的，他在门外轻声道：“去年与小娘子一见，心就挂在了你身上，今日再见，魂儿都要飞了，还请小娘子开门。”
“西门官人，你知道奴家身份，你不怕吗？”
里面透着烛火光，映着一道倩影靠近门扇。
已经有酒意的西门庆，脑子里此时全是那勾人的身段，柔媚的眼神，哪里还有其他的。
他吞了吞口水。
“不怕！”
“再说……虞监察有我四房美妾相伴，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
吱~
房门缓缓打开，露出一条缝时，西门庆直接扑了过去，被潘金莲躲开，她只穿桃红缕金纱裙，艳红的抹胸，露着雪白的双臂，眼里惊慌闪过，但随后泛起笑容。
“大官人莫急，你一身酒气让奴家不喜，就罚你用屏风那桶我用过的洗澡水。”
“金莲，你这哪是罚啊，这是赏我呢！”
西门庆舔着嘴皮，摸了摸女人的手，飞快走到屏风后面，开始脱衣解腰带，不时还将桶里的水浇到外面，引来潘金莲一声娇嗔。
……
“西门庆哪儿去了？”
虞珏放下酒杯，醉眼朦胧的扫了扫周围。
喝高兴的一众豪绅，酒水麻醉下也跟面前这位监察熟络几分，有人猜测道：“可能吐去了。”
“或许是钻吴月娘被窝了，哈哈！”
虞珏嘴角勾了勾，缓缓撑起身子，原本靠在他身上的孟玉楼和李娇儿直接被推挤到一旁，他朝那边几人招手。
“来来，咱们去捉西门大官人，从吴月娘被窝里揪出来。”
一群人喝高兴了，又是监察带的头，顿时不嫌事大的跟上去，孟玉楼等四女心里哪里不知道西门庆的那点心思，她们倒是有意想拦，但没追上去就被过来的探事拔刀压着颈脖，吓得她们直接瘫坐地上不敢动弹。
此时，她们才发现周围的丫鬟、护院早就不知何时换成了那位监察的人，再仔细看时，老管事的脑袋挂在一根树枝上。
“完了……”
孟玉楼是四女当中最有主见的，看到老管事的人头，她心里预感到了大事不妙。
“什么完了？”
李雪娥哆嗦着低声问出这句时，虞珏领着一帮豪绅摇摇晃晃走到后院，沿途没有一个家丁护院，就连原本守在这里的丫鬟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只有吴月娘带着一个贴身丫鬟，从后院的偏房出来。
自从西门庆带了不少女人回来，她就搬到了这里，眼下听到醉酒的说话声来了后院，她出来想要喝斥，看到的却是一帮不认识的人。
“你们是谁？！”
“嘘！”
虞珏忽然抬起食指竖在嘴唇中间，又指了指远处正屋，亮有烛光的寝房。其他豪绅也跟着做了这个动作，在吴月娘不解、疑惑的目光里，看着这群人蹑手蹑脚走到门边，然后猛地一推！
吱！
西门庆穿着亵衣，下面穿着裈，光着两腿正立在圆桌旁，面向床榻上的倩影，伸出两只手做出欲扑的动作。
一帮豪绅醉眼朦胧，哈哈大笑：“吴娘子，西门大官人的腿毛真……”
陡然有人意识到不对，使劲晃了晃脑袋，再看床上的身影。
却是梨花带雨的潘金莲，这不是虞监察的女人么？
立在房中的西门庆此时吓得什么酒意都退了，甚至血都退了下去，整张脸又青又白，双腿都在颤抖。
“虞……虞监察……”
他双腿一软，砰的一下跪在了地上。
门外，吴月娘挤了进来，哭天喊地的拿手打他。
虞珏抬起手，一帮黑衣黑袍的探事迅速涌了过来，他微微偏头看向身后的清河县豪绅们。
“尔等，不会求情吧？”
“不会不会！”
七八个豪绅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杀父之仇，夺妻之恨。
这两个最大的恨，西门庆就占了一条，谁他娘脑袋铁，在这个时候上去求情。
到得此刻，虞珏也不想装了，对门外的探事轻声吩咐。
“抄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