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厮杀声震天,刀光剑影间血雾弥漫。
王长阳立于高处,冷眼俯瞰战局。
他目光锁定在周明身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软肋在手,你拿什么与我斗?”
四村武者与官兵混战成一团,兵刃相击的铮鸣声在山谷间回荡,深山中蛰伏的山兽异类皆蜷缩在洞穴深处不敢妄动。
不过一炷香时间,战场已遍地狼藉。
凌婉儿斗笠早不知去向,白袍染血,青丝散乱,她剑锋所指之处,几名血煞门弟子节节败退。
为首那名男子左臂齐肩而断,鲜血浸透半身衣袍,他面色惨白如纸,周身碎金波纹明灭不定,披散的长发混着血污黏在脸上,状若疯魔。
“住手!”
林外一声断喝如惊雷炸响,震得众人耳中嗡鸣,原本剑拔弩张的场面骤然凝固,连喘息声都清晰可闻。
人群如潮水般分开,老人拄着藤杖缓步而来。
雪白的长须在夜风中轻扬,健硕的身形裹在玄色大氅里,每走一步都像踏在众人心头。
他浑浊的双眼扫过凌婉儿染血的白袍,又掠过血煞门弟子断臂处滴落的血珠。
“师父!”
瞧见来人,凌婉儿紧绷的肩颈骤然松弛。
老人腰间悬着的青玉令牌上“孟“字古篆泛着幽光,正是长阳城的定海神针——孟长卿。
虽已近百岁高龄,但新生六次,已然天辉覆体。
血煞门众人顿时面如土色,为首的灰袍男子更是膝行三步,重重叩首。
“晚辈丁飞拜见孟前辈!”
先前嚣张气焰尽数化作冷汗浸透后背。
闻言,孟长卿点了点头,目光扫过血煞门众人腰间的赤玉令牌,眼底闪过一丝追忆。
“白鸿德与老夫论剑云落山时,你们掌门尚在襁褓,雷火池本是天地灵脉所诞,几年后自会枯竭,何苦为一时之利坏了情谊?”
孟长卿话里的白鸿德便是血煞门三长老,也是王长阳的师尊。
“师父?”
凌婉儿眸光微动,目光在孟长卿与血煞门众人之间游移,只瞧孟长卿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深意,她顿时明白其中另有隐秘。
“若不是那白鸿德许了师父好处?”
因为发现雷火池后,凌婉儿便第一时间通知了孟长卿,回信中只有寥寥数字。
“雷火池本就是官府之物。”
她突然想起三年前长阳城外的流民寨子,师父也是这般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清了吧,次日浅夜便只剩焦土。
山风掠过,众人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
血煞门弟子率先跪伏在地,齐声高呼,声音在山谷间回荡:“多谢孟前辈开恩!”
“哥,这下咱们真能泡池子了?”
任青山凑近耳语,声音压得极低,却掩不住雀跃,眼睛直勾勾盯着远处氤氲着赤霞的雷火池。
“先静观其变。”
周明暗自摇头,对雷火池的淬体并不抱太大期望。
“若真如王家所言,今日上山者皆可浸泡灵池,倒也算意外之喜,只是这王家向来精于算计,怎会如此慷慨?”
但他仔细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王守鹤曾有过失信于人的先例,这位王家族长虽行事霸道,却向来言出必行,在村中颇有威望。
“未必没有可能。”
沉思间,前方人群涌动,真就应了周明心中所想。
青石上,王守鹤浑浊的目光扫过黑压压的人群,声音沙哑。
“今日机缘,在场者皆可入池淬体,只是这池中阴煞蚀骨,万万不可久待,若贪心丧命也休怪老夫。”
“……”
“看来这灵池得多日浸泡才见真效。”
周明指尖轻叩刀鞘,目光扫过前方陆续从灵池中走出的武者。
有人面色惨白如纸,有人步履蹒跚却目露精光。
他压低声音对任青山道:“像我们这般走马观花,怕是连皮毛都摸不着。”
任青山顿时垮下脸来,这雷火池既是王家之物,岂会容外人日日浸泡?
但来都来了,总归比苦修数日强些。
三炷香后,终于轮到二人。
穿过森严守卫把守的山道,眼前豁然开朗。
山巅雾气蒸腾,一方赤红池水嵌在焦黑岩壁间,池面翻滚着金红交织的流光,如同熔化的赤铜倾泻而下。
池底不时涌出丝丝电芒,将四周石壁灼出蛛网般的焦痕。
而池畔三丈内的草木尽数枯焦,却有一株雷击木倔强生长,焦黑的树干上缠绕着赤色藤蔓,藤节处紫红相间。
池中,数十武者浸泡其中,互不打扰,体表皆浮现大同小异的碎金波纹。
周明未脱衣物,缓缓踩着池边的焦石扑了进去,入池瞬间骨骼间传来酥麻之感,皮肤表面竟隐隐浮现碎金波纹。
他连忙引导灵气修炼,盘坐间竟发现入池不坠,颇为神异。
周明浸在池水中只露出头颅,他刻意选在池边角落,将身体沉在蒸腾的迷雾里,碎金波纹在皮肤下若隐若现。
“嘶……“
灵气入体间,周明舒适得齿缝间抽气,他佯装痛苦地蜷缩身体,实则引导池中灵气顺着经脉游走。
在场之人修炼之景皆大同小异,并未有人发现周明的不同。
丹田处灵液残留与灵气凝成水流,游走在体内的各处大穴,刹那间碎金波纹透体而出,新生已成,沉疴尽去。
“明哥儿,撑不住就上来!“
任青山已先一步出了池子,在岸上大喊。
周明兀的睁眼,神色大喜,来不及细想,连忙装作痛苦的模样出了池子。
归家的途中,人影陆陆续续。
四村武者踏着地光残影匆匆赶路,火把在夜雾中摇曳不定,宛如一群仓皇逃窜的流民。
山道间两道身影如疾风掠过,周明足尖轻点枯枝,碎金波纹在脚心一闪而逝。
“痛快!“
此刻,他心情大好,如今一切都尘埃落定,不管是灵液之危,还是此次雷火池的危机,全都迎刃而解。
“如今新生已成,怕是能扛鼎六百多斤,这碎金波纹更是不俗,削石如泥……”
周明五指收拢又舒展,感受着经脉中奔涌的灵气,碎金波纹在皮下流转,骨骼密度已远超常人。
思索间,他恨不得仰天长啸。
刚至山脚,周明驻足而望,平遥村蜷缩在永夜之中,夜风掠过时,整座村庄都在簌簌发抖,远方的犬吠声断断续续。
“切记不可自大。”
凝神之际,想到永夜之下的危机,周明稳住心神。
他顿时脚步如风,右手紧攥着袖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颤抖,那枚沉寂多时的火石此刻竟在掌心有了温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