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森躺在冰冷的沙滩上,身体半埋在粗糙的沙粒中。那一头散乱的头发纠结成一团,散落在他那瘦削、蓄着胡须的面庞上。枯瘦的手指在荒凉的海滩上抓挠着,试图撑起自己,可他那虚弱的肌肉却颤抖着,无力支撑,最终再次重重地倒回沙中。杰森那充满忧郁的蓝色眼眸落在几英尺之外一只不会飞的鸟的尸体上。
他鼓起残存的力气,艰难地爬向那具死去的生物,绝望驱使着他不断前行。他那单薄、破旧的衣服松垮地挂在消瘦的身躯上,拖着他在粗砂上艰难前爬。
颤抖着的手抓住了那只鸟,将它凑到龟裂的嘴唇前。血腥的铜臭充斥着他的鼻腔,杰森闭紧了双眼。
他将那只软弱无力的鸟送入口中,强迫自己吞咽。温热的血液覆盖了他的舌头,浓稠而令人作呕。杰森的胃剧烈翻滚,伴随着窒息般的感觉,他猛地把那尸体拽开,随即呕吐出来,整个身体都在抗拒这恶心的滋味。
那只鸟随即摔落在沙上,杰森转过身来,气喘吁吁、全身颤抖。厌恶感从心底升起,他猛地吐出唾液,企图将口中那股恶臭驱散,可那味道却像毒药般久久挥之不去。
杰森抬起头,稀疏的发丝在冰冷的海风中轻拂过他那灰白的面庞。他凝视着无边的钢灰色大海,荒凉的天际线恰似映射出正蚕食他内心空虚的寂寞。整个世界显得如此凄凉,毫无温暖与慰藉,只有那无尽深渊般的孤独与海洋的呼啸声回应着他灵魂中的绝望。
就在这时,一抹洁白在灰色的海岸线上闪现,被潮水缓缓带来。那物体渐渐靠近,随着海浪漂上湿润的沙滩。杰森的目光始终未曾移开,只见海浪退去后,沙中竟安放着一副骨白的面具。面具表面光滑无瑕,精致的纹路细腻得仿佛在昏暗的光线下随时会轻轻流动。
他伸出一只手,停顿片刻,指尖在面具上方颤抖着停留。他的目光久久凝视着那旋转的图案,片刻后,终将手臂放下,让它自然垂落在身旁。
杰森缓缓站起,双肩低垂,动作迟缓得仿佛与沙地融为一体。他开始迈步前行,每一步都踉跄不稳,光裸的双脚深陷在冰冷的沙中。脚下的沙粒发出轻微的嘎吱声,只有海浪轻柔的呢喃与他那低沉嘶哑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每一步仿佛都在记录着时间的流逝。
沙滩绵延无尽,一片荒芜的灰色大地与远处迷蒙的雾气融为一体。远处零星而扭曲的树木隐约可见,枯瘦的枝干向天伸展。杰森走进了森林的阴影,枝条投下长长的黑影划过他的前路。他没有停下脚步,只有脚下断裂树枝的轻响打破这死寂。
他走出树林,来到一片荒芜的平原。龟裂的土地一直延伸至远处一座悬崖前,那悬崖在苍白的天空下显得锯齿状而高耸。杰森的视线顺着悬崖向上攀升,他伸出手,触摸那坚硬的岩石。
无声无息中,他开始攀爬。手指紧抓那崎岖的岩面,每一次用力都让他离顶峰更近。临近山顶时,他停在一处狭窄的岩壁上,稍作喘息,随即继续前行,直至站在悬崖边缘。站在顶端,他面对着下方那浩瀚的海洋,波浪无尽地拍打着悬崖,奏响着永恒的节奏。
狂风撕扯着他的衣襟,杰森一动不动,仿佛一个孤独的身影矗立在世界的尽头,面向那凄凉的天际。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看着我从悬崖坠落、撞击海浪,最后沉入海底?”他低语般地质问着苍穹。
天空已变成一种阴森沉重的炭灰色,仿佛墨汁泼洒在天幕之上。一团团厚重而令人窒息的云层聚集起来,暗黑而满布伤痕,吞噬了所有微弱的光芒。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静谧笼罩下来,仿佛大自然在屏息,等待着怒火的爆发。
远处传来低沉的咆哮,如同原始的预警,宣告着危险的临近。第一阵狂风骤起,暴烈地席卷树林,使得树木发出呻吟般的低吼,任其屈服于风势。空气中弥漫着雨后泥土的芳香,预示着一场倾盆大雨即将来临。瞬间,一道刺眼的闪电劈裂天空,用刺目的白光照亮整个世界,深深烙印在每一个目光中。
接着,暴雨倾盆而下——既不温柔也不宁静,而是一场无情的猛攻。雨幕厚重得仿佛凝固,几乎压制了所有声音,只剩下震耳欲聋的雷鸣震撼着大地。暴风骤雨已经来临,狂怒而无法控制,以无比凶猛的力量吞噬着一切。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杰森对着狂怒的天空大声喊道。
他低头望向自己的双足,和眼前那深不见底的深渊。
他只剩下一步之遥。
一步,便是一切的终结;一步,他的身体将投入冰冷的海水之中。
也许狂风会将他推向暗礁,撕裂他残破不堪的躯体。但最终,杰森早已漠然。此刻的他仿佛已经死去,正如那悬崖下漂浮的尸骸,随波逐流。
他迈出了生命中最后的一步。
“不——”
他的身体开始倾斜。
“死尸是不会漂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