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乌龟，飞鸟，猫，狗，螳螂，老鼠...他吃过很多东西
沃夫其实并不喜欢吃这些东西
“你为什么要吃掉他们?“阿蒙很喜欢小动物的，正在气呼呼地质问他。
沃夫似有似无地想了想：
“为什么要吃掉他们？”
“你也知道的”
“他们有的在陆上矫健敏捷，有的在水里灵活轻巧，有的可以在空中自由翱翔。”
“但是我跑的更快，游得更远，飞得更高。”
“他们越逃，我就追得越紧。”
“他们越恐惧，我就越向前。”
“我也没什么非做不可的理由，但我有可以凌驾的力量，我能够做到。”
“至于那些连逃都不敢，呆愣在原地希望我能怜悯放他们一马的就.....“
沃夫顿了顿，看向阿蒙的手里
”小阿蒙，你会怜悯你手里的薯片吗？”
“哇，零食全都给你了给你了，求求你别吃我好吗”
阿蒙吓得把手里的薯片扔到地上，后退两步靠在我旁边。
阿蒙紧紧抓住我的衣角。怯怯地问沃夫：“那你会和吃薯片一样吃人吗？”
“人吗？好问题”
沃夫用手摸着自己的下巴，他思考的时候有这个习惯
“我记得，以前好像也有人问过我相似的问题”
他眼神微颤，呼吸开始变得深缓。
——看来是时候了。
我轻轻蹲下，摸了摸阿蒙的头：
“好了，阿蒙，时间不早了。你快吃药、睡觉吧。”
“不然一会儿又要哭得睡不着了。”
阿蒙咬着嘴唇唇，有点害怕地说：“我不要哭……我不要睡不着，我这就去睡觉。”
我和沃夫给他喂了药，带他洗涮完爬上床
他耷拉着眼皮地哼哧着对我们说：
“我要睡了……晚安，沃夫，晚安，凤仙。”
“晚安。”我打开他的小夜灯，只留下一点柔和的灯光在屋内摇曳，把门轻轻关上后便去到催眠室。
沃夫坐在垫子上，始终不愿意到摇椅上躺着。
手掌交叠在膝盖上，眼神注视着眼前的火炉，似是沉浸在某些记忆里吧。
我走到他身边坐下，声音轻轻地说道：
“沃夫，我们现在可以开始催眠了。”
“好”他转过头看向我，轻声回应
——钟摆开始晃动。
——你准备好了吗，面对过去。
——————————————————————————————
“我问的是人！”审讯室里，警官怒目圆睁，一巴掌甩在那个双手被捆住的家伙脸上
“你跟我扯什么动物，花草，零食的”
”即便不是人，即便是小动物，植物的生命你也不能随便践踏”
“你这只暴兽，你难道觉得践踏生命很好玩吗？”
那个被称为暴兽的男人缓缓抬起头，目光直盯着警官
“警官.....你踩过草坪吧？”
“你小时候抓过蚂蚁吗？捞过蝌蚪吗？”
“我们饿疯的那些年，你没宰过路边那些瘦的皮包骨的野兔野狗吗？”
“你没有跟那群野鸟野猫抢着啃地上的尸骨吗?”
“那是迫不得已的，那个时候...那个时候，每个人都这样，谁还能顾及这么多？”
警官涨红着脸异常地激动，很显然他也想要洗刷过去的污渍。
暴兽淡淡地笑了笑，语气冷静：
“迫不得已？光有“迫不得已”的理由可做不到那种事情。”
“即便在那个每个人都快饿死的年代，我们作为人，仍有能力去捕杀老鼠，狗，路边的尸骨，甚至将死的活人。”
“我们并不是毫无力气，只是有选择地杀死了比我们更无力的生灵。”
警官努力将自己平静下来，咬着牙说道
“可至少，还是有一大批人活下来了，现在过着相对安稳的生活不是吗”
暴兽轻挑一笑
“对啊，做不到的不是都死了吗？”
“没吃掉我们的，不是都被我们吃掉了吗。”
“他们不是该死，但他们没有能力活下去”
“你忘了吗，11座城镇，我们以前有三千万人啊”
“现在呢？700万，这还是在那过去后过了十年的数字”
“现在活下来的人，每一个体内都留着同类的血。”
“活下来的人无疑是幸运的”警官摸了摸下巴，抿着嘴唇，眼神不敢看向他
暴兽笑得更猖狂，几乎带着一种癫狂
“幸运的人找到食物又活了一天————可是谁能连着幸运好几年呢？”
“才不是什么什么幸运的活下来了”
“是羸弱不堪的我们靠着掠夺更无力的生灵撑下来了。”
“大家现在生活有所好转，街上没有了尸体，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出现同类相食的消息。”
“对于我们过去的行为，全都闭口不谈，似乎都达成了某种共识，”
“可那些死去的人出生时，想过自己最后是被同类吃掉的吗？”
“至少活下来的人再清楚不过了，你想想看
住在你隔壁的邻居可能就吃了他的妻子
而你楼下的阿姨可能吃了她的丈夫
他们的孩子可能在开始没多久的时候就被换着吃完了
而这个村里唯一剩下的年轻人可能就是靠着吃了自己的父母长辈活下来的。”
“这片被炸毁的土地上”
“从没有多种出几斤粮食，能活下来，只是因为人少了.....”
“我再说一遍，我问的是人！”警官彻底暴怒了，不知道是意识到对方根本没想回答他的问题，还是害怕听到更多，又一脚重重地踢在他的肚子上。
警官以更加眼神凶狠的看向他，咆哮着说道：
“我问你的是，你是不是吃了那些人？”
“你看警官，上位者就是能够做到践踏下位者的。”
“我现在被你抓起来，你比我强，我什么都做不了，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啊。”暴兽一脸无辜地说道
“那是因为你有罪，在现在稳定的社会下你涉嫌暴食罪，你知道这会引起多少恐慌吗？”
“我不是在践踏你，我是在让你接受应有的惩罚。”警官又一拳重重地砸在他的脸上。
暴兽缓缓地抬起头，嘴角血迹未干，还是冲着警官笑着。
“罪？恐慌？哈哈哈哈警官啊，我们不是都做过一样稀松平常的事情吗。”
“也怪我，是不是“强者可以对弱者践踏”这个说法太过难听了”
用政府的话来包装“每个人都有他所处的位置
学者怎么说来着？“优胜劣汰，适者生存”。
但我更喜欢我自己的说法————“生的秩序”
暴兽深吸一口气，吐出几口血痰在地上，兴奋地说道
警官的脸上青筋暴起，仿佛下一秒他再也忍不住要把面前的这个男人杀掉。
“过去”，是这片土地下禁止谈论的东西。
暴兽看向似乎马上要冲过来杀死自己的警官，咧嘴一笑
“警官啊，我不跟你绕弯子了。”
“那些人啊，我只是让他们获得了真正的教导，让他们承受了应有的代价。”
“你能懂我的意思吗？”
“你也知道的，生存的法则，可不是选择性使用的。”
“人可不能只在自己是既得利益者的时候才遵守这生的秩序”
“当处于弱势的情况下也要承受那份死的代价。“
“而我被你抓住来到这里，也是为了接收我的代价，来享受我的结果了”
“毕竟现在是法制社会，跟以前可不一样了对吧。”
看着我的兴奋的表情，警官咬牙切齿的说道
“去你的什么秩序，如果那是秩序就一定可以被打破”
“总有人会安稳好这个世界”
“至少你不配来当什么救世主维护这样的秩序。”
这一次，暴兽一脸认真地看向警官，警官被这突如其来的变脸下了一跳。
“这不是超级英雄漫画，我亲爱的警官。”
“我们不是主角，这里也不会出现什么救世主，我们都只是在生活。”
“你忘了吗，在这片土地上，“秩序”已经被似有似无地打破无数次了。”
“大多数的时候都是直接陷入混乱”
“有时候出现理想主义者想要建立大同的世界，但最终结果你也看到了。”
“最终重回到以前的秩序当中。”
“但是警官，其实我啊比任何人都期待，这个秩序被打破，也期待着一个真正的，新的秩序的诞生。”
“我想，你没机会了”
“你也知道自己啃死的都是大人物吧”
警官冷冷地说“半个月后你会被公开处死。火刑，被焚烧致死。”
“今天就这样吧，你临死前我还会回来看你”
他起身，盯着暴兽的眼睛许久，最终没再说什么，转头离开。
......
或许在我死后，就会真有一个新的秩序到来吧。
要靠你了
成为新的英雄吧
沃夫警官
门关上了，屋内归于寂静。
——————————————————————————————
钟摆停了。
晃动的节奏，在某一刻像突然死去的心跳，仿佛空气在此时凝固。
屋内一瞬间安静得只剩火炉的咔哒声。
我轻轻地收起怀里的怀表钟摆
低头看着沃夫。
他已经由坐着的方式变成瘫倒在地上，双手散在地上，呼吸极深
他的眼睑突然剧烈颤动，接着眉头紧皱，指尖抽动了一下。
沃夫猛地睁开眼，像是从水下猛然浮出水面，呼吸一滞，额头上满是冷汗。
他愣了几秒，眼神空白地望向前方的火炉。
像是还没从那个世界离开。
我缓缓蹲下，语调低缓地凑在他耳边
“沃夫。你现在回到了这里。”
“是我，凤仙，在你的面前。”
“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他眼神还未聚焦，声音却先传了出来，沙哑却清晰：
“是的……我听到了。”
我静静看着他，眼神不动：
“你下次还想回去吗？”
沃夫嘴唇干裂，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低语：
“是的。”
我看着他，心里没有太多波动，只轻声说：
“好，那今天就先在这里好好睡一觉吧。”
沃夫的眼神终于从火炉上移开，慢慢看向我
随即他点了点头，把头埋进毯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