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姐,你回去吧。”少年走在前面,只留给身后人一个背影,风吹红了他的眼睛。
季星离一愣,没反应过来:“季南,你生气了是吗?”她抬步想要追上去,可前面的人影像是知道她的心思,更加大步的往前走。
“你放在西颐园的东西还要吗?应该没剩下什么了吧?”他自顾自的大步往前走,又自顾自的说着。
季星离跟在后面,实在不明白他怎么回事。
“当然要了,你送给我的娃娃我还想要呢!”
少年脚步一顿,季星离终于有机会能够抓住他的袖筒,却听前人嗓音微颤:
“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堂姐还是还给我吧。”
“可是……”季星离诧异抬眼,看见什么东西在落日下闪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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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噔!噔!噔!”季星离用力的按下琴键,并不悦耳的声音传出。
客厅里悠哉听着她练琴的季景辞慢悠悠开口:“今天这么心烦?”
季星离没说话,深吸一口气平复烦躁的心情。
没用,她苦恼的以手抓脸。
皱巴巴的脸把在钢琴上躺着的牛奶吓一大跳,整个背都拱了起来,四爪抓地,眼睛瞪圆,耳朵整个都背了过去。
季星离闭了闭眼,不想去看这精力格外旺盛又不时发疯的小猫。
见主人又恢复正常,并没有要变异的迹象,牛奶又放心的把拱起的背放平,跳下钢琴,抬起前爪,靠两条后腿支撑着身体,平行跳跃到汤圆面前,一招“饿虎扑食”,给汤圆来了个抱脸啃。两小只厮打在一起。
见她实在苦恼,季景辞出声安抚:“和你说个好消息。”
“下周季博远会把父亲名下的不动产抖划到你名下,到时候我和你一块去季氏集团。”
季星离来了精神:“他就这么同意给你了?”
上一次在记者会上的时候她还以为季景辞只是言语威胁一下,毕竟当时那么多记者在场,有点门道的报社都会去求证当时说的话的真正含义。她还以为剩下的东西不会这么快到手呢。
“这几天季氏没私下里打压公司吧?想挖公司墙脚,抢公司的项目?”
季景辞满不在乎,伸手捞过地上的汤圆,掂量掂量觉得这小狗长得还挺快,现在比牛奶还要大了:“当然打压了,不过他也就那么一点本事。”
“他没有胆子把挪用天盛科技的事情说出来,又找不出什么把柄,就和媒体打招呼,抓着父亲早去,我又不过一个刚要毕业的大学生这件事不放,说掌权人没有经验,没有头脑,公司交到我手上算是废了。”
“也有几个一直合作的公司提出解约,不少散户把股票抛售了。”季景辞撸着小狗毛又说:“倒是正好,我还正愁怎么把散股收回来呢?”
季星离疑惑:“那这样季博远为什么还要把东西还回来?”
季景辞轻笑一声:“他想拿能力的事情说事,那我就给他看看我的能力喽。”
“你夏晰哥上次没竞标成功的项目交给了天盛,还有包家的合作在加码,后续程家那边也要续约。”
季星离:“程家?成人礼上程铭的那个程家?”
季景辞点头表示肯定:“对就是他们家。”
季星离又问:“是因为父亲之前帮他们拿下滇池公园项目的原因吗?”这件事还是在季星离很小时候的事情了,近几年程家和他们并没有多少交集,成人礼上小辈之间闹的也有点不太愉快。
“是也不是。”季景辞摇头:“父亲在时帮他拿下带滇池的项目,让他们家成功登顶云都世家之首位,近些年发展也不错,因为这层关系两家合约结束之后程家也有意无意的资源倾向天盛。不过上一年程家从上京接手的项目出了问题,是我帮他解决的,季博远是被程家给忽悠到上京去了。”
他喟叹一声:“上辈子学的东西倒是在现在有了大用。”
季星离有一瞬沉默,因为这一手技术,季景辞原本是要走一条更安全的道路的,但是因为她被放到了后备组,注定会有一天要随队完成任务,所以季景辞就此搁置,主动要求转到最危险的特战队。
她唇线绷直,眼睛里难掩愧疚:“本来你可以完完整整过——”
“季星离!”男人带着生气的嗓音响起,季星离懵懵抬眼,就见季景辞已经走到了自己眼前。
季景辞一脸愤怒,伸手捏住她的脸,不似平时玩闹,这次真的用了力气,她本来就白,不过瞬间脸颊就泛起红痕。
“放你一个人在危险重重的特战队我就能安稳一生?季星离,你是怎么想的?在你心里,我就合该抛下你,抛下我一手带大的亲妹妹,苟延残喘?”
见她眼眶溢出泪水,温热的泪珠滑过指尖,季景辞因为她而涌上的怒火瞬间熄灭,又因着那一滴眼泪,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他的手卸了力,抹去她脸颊上的泪痕心里无声的叹息。
“不用为我的选择而感到自责。
季景辞对自己很有自信,在对待任何事情上他都有能力做到游刃有余,但唯独对待季星离,他往往是束手无措。
有些事藏在她的心里,那是他们两世的羁绊。
上一世的她从小都是沉默寡言的孩子,小时候在边境到处逃难,长大一点又进入特殊组织开始长达七年的学习,之后是随队参与任务。
季景辞担心她,担心她沉默的性子,担心她的任务有危险,所以特请调离了技术组别,以技术员身份加入。
特战队的任务很锻炼人,三年时间就让季景辞从一个技术员转变成能独当一面的特战队员。再看阿星,她还是喜欢把话憋在心里,只是她交到了朋友,是一个嘴硬心软的人。
他真的很为她高兴,如果不是生活和环境所迫,他季景辞的妹妹就该快快乐乐,交很多朋友,享受每一天。
可是特战队的任务真的很危险,危险到每一次任务都有可能有去无回。一场实验室爆炸,参加任务的五名队员只有他自己回来了。可是他也撑不下去了,他清楚的记得那一天,基地手术室的无影灯实在晃眼,把妹妹的眼泪都晃出来了。
他想告诉她别哭,任务结束了好日子就要来了。可是他说不出来话,嗓子里呼隆呼隆的,胸腔好像空了一块。
他在心里想自己真的很对不起家人,小时候没保护得了父母,长大了好不容易有了能力却再也不能保护她了。
怎么办啊,让他重来一次吧,他想看着她再长大一点,看她像自由的鸟,飞越高山,去她最想去的地方,看她最想看的景。
重生后的妹妹就在眼前的那一天,是季景辞觉得最激动的一天。
他们脱离了中洲,脱离了特殊的身份,他们可以像世界万千个家庭那样过安稳的一生。
季景辞整理好情绪,弯下腰与她平视,唇角勾起一抹笑,眼眶微红:“阿星,都过去了,每天都是新的一天,睁开眼就是难得的好日子。”
他的话并没有起到安慰的效果,季星离哭的更凶了,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
“可是你们都死在我面前,我很害怕。”
如果用一个词贯穿季星离的上一世,她会说是离别。
小的时候父母将他们兄妹二人藏起来后就不知所踪,她问过基地里那位曾经很照顾他们的伯伯,父母是不是早已经不在了,为了保护他们?伯伯没说话,有的时候沉默已经代表了答案。
长大后她学了一手精湛的医术,她知道自己的任务是挽救特战队员的生命,她救了很多人,但也有很多人离她而去。
最让她受打击的是,死在手术台上的,再也救不回来的哥哥。
只要那个任务圆满结束,中州局势就会稳定,好日子就要来了,可是他却再也回不来了。
她曾经见过一个来自东方的年轻人,她问他,像她这样的人,在东方有什么说法。
他说:或许天生孤命,所有在意的终将离去。
她生气,觉得他说的不对,在她还没轰他走之前,他也无影无踪了。
好没意思,曾经她觉得能让自己开心的东西再看也觉得厌烦。
这么孤独的世界为什么要留她自己一个人在这?黑暗终于在黎明到来前将她吞没。
直到现在,季星离午夜梦回还有一丝恍惚?
这里太安稳了,没有纷乱的炮火,身边的生命不会转瞬即逝,她可以不用担心出了基地就再也回不来,不用担心又一个生命在自己手中消失。
正因如此她害怕,害怕一睁眼又回到那时纷乱的中洲,害怕在如此安稳的地方身边人还会一个个离她而去。
重生给她的是希望,就像季景辞说的那样,她摆脱了过去,可以做想做的事,但如果这希望里还穿插着生离死别,她愿意再也醒不过来。
季景辞也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惹她如此伤心,他手足无措的为她抹眼泪,又觉得心疼。
他慌慌张张:
“阿星,你知道我们两个叫什么吗?”
“星离,景辞。”
“阿星,我知道你明白,世上没有不散的宴席,承诺的永远最终都会变成谎言。”
“星星会离开,可爱还在,好景不常在,但回忆永恒。”
两世为人,季景辞觉得自己看得最懂的就是离别,在这件事上,他从不许诺阿星永远。带着无限时间跨度的承诺都是空头支票,去兑换的那一天得到的只有“无可挽回”。
所以他说:
“阿星,相伴的每一天,只要我们彼此相爱就好。你是我最爱的妹妹,有很多人在爱你,也有很多人值得去爱。”
“当你愿意接受他们的爱,并且爱他们,这份爱就得到了永恒。”
“所以星离,别难过了。”
“元旦快到了,可以邀请我去观看你们的元旦汇演吗?。”
“我想记录一下阿星第一次参加表演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