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太子,宋人从滹沱河挖了一条沟,凭空多出一条河道,左翼骑兵是绕不过去了。”一名斥候前来传命。
“怎么可能?当初南下的时候俺亲自为先锋,就在前面带着铁浮屠大破汉人,不过月余,怎么会凭空多出一条河流来?”
金兀术怒目圆睁,显然是不太相信斥候带来的消息。
“混账东西,你是被宋狗吓昏了脑袋吗?!”撒离喝大声斥呵。
那斥候缩了缩脑袋,被这二人一说,显然也是不太相信自己的亲眼所见。
“俺看错了!俺看错了!请四太子恕罪!”那斥候当机立断伸手开始扇打自己的面颊,脸上立即多出了许多红手印。
“罢了,罢了,下去吧!”金兀术挥了挥手,军事紧急,不想再与之争辩。
“四太子,斥候没有说错,前方确实是凭空多出了一条河流来!”
就在斥候就要退下之时,赤盏辉驱马而来,在其身后,则是黑压压本该去左翼列阵的大把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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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定府,沈墨与诸葛亮并肩立于望阙之上,目光如炬扫视着下方战场。望着金人铁骑在滹沱河分流的湍急水势前逡巡不前,最终悻悻退去的场景,沈墨满脸赞叹。
“即便再看一遍,我仍觉此等布局超乎人力所能企及。”
沈墨转身望向身侧的诸葛亮,喉头滚动间声音带着几分震撼,“纵是搜肠刮肚,也实在词穷,只有‘鬼斧神工’四字堪堪形容。”
即便已然对于诸葛亮的博学而感到麻木,但见自然的伟力居然能被其所调度,沈墨依然对其钦佩不已。
“诸葛兄居然还通水利,在下实在佩服。”沈墨朝诸葛亮抱拳叹道。“莫说是我,纵使家父平生以博闻强识著称,恐亦在水利方面难及先生之才万一。”
“只是略懂,略懂。”诸葛亮笑道。
其实此言不虚,绝非诸葛是故意客气,其生前虽说十分关心水利,但更多的重心还是在内政上,只是把都江堰的修缮皆纳入朝政之中,将之归为国策,真要论一些水文知识,他还是走的因势利导的老路子,没有什么创新。
可即便他没有什么创新,但后人有呀!千载文化造极于此宋绝非虚言,大宋最不缺的就是技艺熟练的工匠,只要有了思路,工程进行的很快。
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劳动力素质高。
“都说河水流转百年不改,但河水是流的,河道却是变了又变。正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就是这个道理。”诸葛亮一边说,一边盘腿坐下,同时示意沈墨也一同坐下。“我不过是看到了滹沱河的故道罢了,真正厉害的,是那些能把河水引到故道的工匠,我岂敢贪图虚名?”
“诸葛兄谦虚了,历朝历代都以水利为国事之重,但熟练的能工巧匠常有,但能驾驭工匠的人,不常有。”沈墨也是毫不介意地上的泥土,一边笑一边盘腿坐下。
“首战告捷矣!”
“小种太尉真乃古之名将!”
“看看金狗还有什么花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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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望阙之上,便是聚集起了城中各式要员,见此场景,大部分人皆是欢呼兴奋,为金军骑兵折返而震动兴奋,嘈杂的议论声立即响彻城头。但还有少数曾经混迹于军旅的官吏,却还是敏锐地注意到了一些别的东西,不免面露忧色。
“这下有好戏看了。”沈墨笑道。“如今金军北反,后有追兵堵截,必定求战。但河流阻挡了金人铁骑,这下金人骑虎难下了!”
“今日应当就到这了。”诸葛亮反倒是摇了摇头,手不自觉地扇动那把看不见的羽扇。
沈墨不禁疑惑,刚欲发问,却听到一阵刺耳的锣鼓声,只见金人大军果真开始后撤,而小种太尉也没有要追击的打算,就放任金人就此离去。
“嗬!种老头儿军营里白混几十年饭!这节骨眼不追,留着金兵过年杀猪呐?”
“我看老种头是被金人吓破了胆!看似两军旗鼓相当互不相让,但他想必已然汗流浃背了吧!”
“误国!误国!种师中误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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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墨听着周遭对种师中从“古之名将”沦落为“老种头”的讥讽议论,虽不打算与这些市井之徒争辩,心中却始终存着个解不开的疙瘩。
他转身对着白衣文士拱手道:“诸葛先生,我尚有一处关节参不透,小种相公按兵不动的考量我约莫能揣度三分,可金贼此番作为更显蹊跷。他们既已深入我大宋疆界,北反燕云本该趁势猛攻才是,如今反倒主动后撤。这般拖延时日,难道不怕河南诸路援军赶来与小种太尉对其进行合围吗?若是我大宋兵马齐至,金贼岂不成了瓮中之鳖?”
就在诸葛张口欲言之时,突然间,城头再度爆出了一阵咒骂之声。
“吃空饷的软蛋!金人都开始安营扎寨了,种师中居然还不去攻?”
“我要参他!我要去汴梁告他!种师中真乃欺世盗名之徒。”
“亏我还给他资助了无数钱粮。种师中,腌臜玩意儿,退钱!”
咒骂声渐渐嘶哑在暮色里,金人连粗木寨墙都已支起大半,种师中军帐前仍不见传令兵挥动狼旗。城头观战的人群从“误国老狗”骂到“种家绝户”,直把夯土垛口拍得浮灰四溅。末了不知谁先啐了口唾沫,众人便如泄了气的皮球,意兴阑珊地自城头而下。
“散了,散了,诸位还请记住今日的场景,到时候若是汴梁来了收斩种师中的文书,还请都不用为其鸣冤!”
“必杀种,始可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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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众人尽皆退去,城头只余孔明与沈墨二人之时,此地才再度恢复了安静。不待沈墨再问,孔明便率先开口:
“兵者,死生之地,不可不察也。金军远道而来,若无一战必胜的把握,反倒不如先安营歇息,待兵士体力充沛了,再行求战。”
“可金人不怕身后的追兵了吗?”
“金人如果一战没有击垮种将军,那反而会被缠住,届时想走,反倒更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