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仿若白驹过隙,转瞬之间,便到了六月中旬。
夏夜,金轮高悬,洒下澄澈的光辉,为山中大地披上一层银纱。
惠风轻拂,木叶纷扬,摇落之间,似舞霓裳。
偶有一声悠远的狼嚎从深山传来,在山间久久回荡。
一处河滩,溪水长年累月的冲刷,造就了一片布满白色圆滑岩石的滩涂。
此刻,一头山猪浑身布满细长而深邃的伤口,鲜血汩汩涌出,在它身后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然而,即便重伤濒死,它的双眼依旧闪烁着凶狠的光芒,四蹄奋力踢踏,再次朝着正圆发起疯狂的冲锋。
正圆此时身姿矫健,神色镇定自若,在与山猪周旋的过程中,他幽黑的眼眸在月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冷冽的寒芒。
他拥有五百年的丰富阅历,一边沉浸于这场激烈的战斗,一边分出部分心神,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往昔狩猎之际,其深知猎杀山豕之时,常有他兽扰局。
曾经有一次,另一只山猪闯入战场;还有几次,是一群野狼;甚至有一回,一只流浪而来的老虎也参与其中。
久之,山豕之攻渐缓。
正圆目忽绽精光,暴起数跃,骤进山豕。
俄而伛身提胛,疾如迅雷,负豕而起。
“喝!”
正圆低喝一声,脸庞因用力而涨得通红,双手奋力一撑,将山猪高高举过头顶。
山猪在他手中微弱地挣扎着,正圆的身躯虽摇晃不定,但他咬紧牙关,倾尽全身力气,猛地将山猪掷出。
“砰!”一声沉闷的巨响,山猪重重地砸在河滩的一块巨大岩石上,伴随着一声凄惨的嚎叫,肋骨断裂的脆响清晰可闻。
山猪从巨石上摔落下来,耳鼻口中喷涌而出的滚烫鲜血,染红了周围的岩石。
它又挣扎了几下,最终没了气息,倒在血泊之中。
周围瞬间恢复了平静,唯有河水潺潺流动的声音,将猩红的猪血带向远处。
“如今我的力量,已然能够扛起一头山猪!今晚,便去试试甬道中的那块巨石。”正圆站在原地,大口喘着粗气,眼中难掩兴奋之色。
这些天,正圆借助白豕裘的力量,不断锤炼自己的体魄,增长力量。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气力与日俱增。
以往与野猪对战,只能依靠月刃进行游斗,如今却能扛起野猪,力量取得了显著的进步。当然,白豕裘并不能无限制地为正圆增长力量,其极限为一猪之力。
一旦达到这个极限,便无法再借助白豕裘提升气力。
“虽说我现在能扛起整头野猪,但并不意味着能与猪直接角力。就如同一个壮汉能抱起另一个壮汉,却不代表二者力量存在差距。我的力量,仍有提升的空间。”正圆将猪肉全部喂给白豕裘,又用猎刀取下猪牙,最后割碎原本就破损不堪的野猪皮,这才朝着石缝秘洞走去。
至于这猪尸,无需他费心处理。夏夜里,野兽频繁出没,想必用不了多久,就会有野兽循着血腥味赶来,为正圆清理战场。
退一步讲,即便有人发现,也并无大碍。
正圆早已用刀对野猪身上的伤口进行了“加工”,掩盖了月刃攻击的痕迹。
回到被赤光笼罩的秘洞中,正圆随手将两颗野猪牙抛向角落。
野猪牙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咚”声。
在这个角落里,已经堆积了一小堆野猪牙,皆是他近期狩猎的成果。
正圆径直钻进甬道,再次来到甬道底部。
行走在甬道中,脚步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发出嗡嗡的回响。
眼前一片昏暗的红光,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巨石依旧静静地横亘在前方。
之前挖出地藏花的坑,也已被正圆重新填上。
“喝!”
正圆来到巨石前,双手高高举起,奋力猛推。
他脸庞涨得紫红,青筋暴起,使出了浑身解数,巨石却纹丝未动。
“如今我全力施为,勉强能扛起一头野猪。但这巨石,重量至少相当于五六头野猪。推不动它,也在情理之中。婳鸠的力量传承,绝非轻而易举就能获得!”正圆目光一闪,心中暗自估算。
他并未气馁,钻出甬道,回到上方的密室。
从墙角拿起竹筒,正圆直接盘坐在地上,拔开竹筒的盖子,将里面的兽皮地图和一张张竹纸倒了出来。
他展开兽皮地图,开始默默记忆,时不时地用手指在地面上比划,留下浅浅的痕迹,辅助自己加深记忆。
自得到这张地图起,他便日复一日地坚持这样做。
正圆没有智识储物功能的裘虫,无法随身携带兽皮地图。
背着竹筒进行战斗,不仅行动不便,还容易暴露目标。因此,他下定决心,要将地图牢牢地记在脑海中。
有些事情虽然繁琐,但必须去做。正圆前世便深知,在人生的旅途中,那些因怕麻烦而消极应对的人,最终往往会陷入更加棘手的困境。
“年轻的时候,记忆力确实好。如今,我已经将大半个地图熟记于心。若是到了老年,恐怕一边记一边忘。呵呵呵……当然,若我有智识书裘,就将这兽皮地图喂给它,只要书裘不失,便能永远清晰地记住地图内容。”
拥有酒裘、白豕裘后,正圆又开始渴望得到书裘。
书裘与酒裘、白豕裘价值相当,同属玖转裘虫中的珍稀品种,市价高昂,且常常供不应求。
前世,正圆虽未曾得到酒裘和白豕裘,却意外获得过一只书裘。
这只书裘一路晋升,陪伴了他整整六十年。
“罢了,书裘数量向来稀少,短时间内空想也无济于事。其实,重生之后,我如今的处境比前世同期要好太多。前世此时,我还处于玖转末阶,而李正德、李蚩宬、李墨焙等人,都已达到崇阶,将我远远甩在身后。”正圆非固滞之士,略加思忖则涣然冰释
他对目前的修行进度颇为满意。
自己处于微阶,其他人也同样如此。凭借卑等资质,能与翰等、庸等资质的同龄人并驾齐驱,实属不易。
这其中,酒裘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此外,他丰富老道的修行经验也功不可没。
还有一个原因,与他自身有关。
他曾抢劫勒索所有同窗,这些人在长辈的督促下,不得不花费大量精力锻炼拳脚功夫,从而减少了温养虚窍壁的时间。因此,今生他们的修为比正圆前世还要稍弱一些。
即便如此,他们距离崇阶也已不远。
裘师的前期修行相对容易,短时间内便能看到成效。尤其是正德、墨焙和蚩宬三人,他们的修为已有反超正圆的趋势。
随着修行的深入,他们的资质优势以及背后强大的支持力逐渐显现出来。
正圆借助酒裘艰难营造的领先局面,已所剩无几。
这也与他近期专注于狩猎,利用白豕裘增强力量,分散了大量精力和时间有关。
“按照目前的情况推测,用不了多久,便会有人率先晋升到崇阶。崇阶第一人,能获得三十块星琼石的奖励。不过,我并不打算去争夺这个奖励。”正圆早已做出决定。
若他现在暂时放下白豕裘,全力冲击崇阶,或许还有获胜的机会。
但这并非他所愿,三十块星琼石固然诱人,可他目前并不缺这点资源。更重要的是,他需要保持低调,隐藏自己的实力。
只有降低别人对自己的关注度,才能更安全地继承婳鸠的力量传承,这才是他的首要目标。
“学堂中的各项奖励,不过是激发学员奋发修行的诱饵,也是家族体制的一部分。沉迷于这些蝇头小利,绝非智者所为。”
正圆收回思绪,再次凝视兽皮地图。
兽皮地图分为两面,正面记录着白天的情况,反面记录着夜晚的情形。
上面各种颜色的线条纵横交错,或笔直,或弯曲,都有着特殊的含义。
曾经最了解这些的王汉,如今已不在人世。
即便他还活着,严刑逼供之下,也未必会吐露实情。
这些天,正圆凭借自己的见识和经验,对照竹纸反复研究,几乎成功解读了全部内容。
“红色的叉,应该代表危险区域或禁地。这块标着红叉的地方,被野猪群环绕,极有可能藏着一头野猪王。以我目前的实力,碰上野猪王必死无疑。哼!”
正圆想到王汉,不禁冷哼一声。
这块地方的红叉,竹纸上并未标注。
若他轻信竹纸,恐怕早已命丧野猪王的獠牙之下。
这王汉心思深沉,老谋深算,想报杀子之仇,却不亲自出手,妄图借助野猪王的力量。
如此一来,即便杀了正圆,他也能置身事外。
“不过,这三个标着红色圆圈的地方,又代表着什么呢?”正圆眉头紧皱,陷入沉思。
这三个红色圆圈标记在三个偏僻的地方,彼此相距甚远,周围兽群稀少,相对较为安全。
“红叉代表禁地,红圈又代表什么?”正圆再次陷入沉思,“通常情况下,红色最为醒目。王汉在这三个地方标红圈,说明这三个地方对他极为重要。可惜这三个地方太过偏远,否则亲自探查一番,便能知晓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