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陈末不知道在哪里听说过,有人说人的一生,会经历三次死亡。
第一次死亡,是你失去生命特征的时候。
这时候你不再呼吸,失去作为活着的生物的特征,这是你在生物学上的死亡。
第二次死亡,是你举行葬礼的时候。
这时候亲朋好友都来参加你的葬礼,各种流程走完之后,你被彻底安装在棺材里,上面堆着厚厚的坟土,从这个时候开始,不管所有任何事情的出现,都和你再没有任何关系,这是你在社会学上的死亡。
第三次死亡,是你被所有人遗忘的时候。
当你被安葬过后,很久很久以后,世界上最后一个记得你的人也同样死去被安葬之后,你才算是真正的死亡,这是最彻底的死亡,世界上再也没有你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而李清良的哥哥,现在明明人还活着,却已经面临着第三次彻底的死亡。
所有人都不再记得他,除了他唯一的弟弟。
但这又有什么用呢?
大家都不认同他哥哥的存在,甚至还认为李清良是患了精神分裂这种疾病。
虽然李清良并没有细说,自己这些年来的经历,但陈末已经能够想象到。
他泪流满面地向自己的亲人,叙述他哥哥李治的种种细节时,他的亲人那种表面上被满口答应承认,心中却暗暗叹息鄙夷的神情。
这是比世界上任何悲剧作品,都更要痛心的悲剧。
深深叹了一口气,陈末开口道:“晚上见面详谈,我明天一早就会离开大京市。”
直到陈末开口提醒,李清良才从汹涌的悲伤中回过神来,他有些嘶哑道:
“好……谢谢你,陈末。”
电话挂断。
但陈末却直接给另一个人打去了电话。
而这个人。
正是王小明。
“王教授是我,陈末。”陈末率先开口道。
“嗯,人皮雨衣你收到了吗?”王小明的反应很平淡,似乎并不在乎陈末东西被偷的事情。
“收到了。”
陈末不禁有些后怕,还好自己没什么安全感,把人皮雨衣和重要的东西都装在背包里,随身带着的。
否则的话,很有可能那个李治,把自己辛辛苦苦积累的资源全都一锅端了。
想了想,陈末还是开口问道:“王教授,我打电话是想询问一个事情。”
“那个偷你东西的驭鬼者?这个人我太不熟悉。”王小明直接提前预判道。
“不是这个。”陈末顿了顿,“王教授,如果,我是说如果……有没有那么一种灵异力量,能够抹除所有人脑海中,关于一个人的记忆。”
“当然可以。”
王小明淡淡道:“只要有能影响记忆的厉鬼存在,他就可以做到这个事,但或许需要这只厉鬼费点功夫,一个人一个人把他们脑子里关于那个人的记忆,全都抹除。”
愣了一下,陈末强忍着想要骂人的冲动,尽量平静的说:
“王教授,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接着说道:“我的意思是,一个极短的时间内,就彻底抹除掉这个人在世界上的所有痕迹,包括其他人在脑海中关于他的记忆。”
原本王小明还想开一下玩笑,但听闻此话,脸色瞬间变得凝重。
而陈末只听见王小明的声音忽然消失,如果不是电话那头还传来轻微的呼吸声的话,他甚至以为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沉默良久,王小明才缓缓开口道:
“虽然听起来有点匪夷所思,在理论上来说,厉鬼有这个能力。”
闻言,陈末心中也平静了不少。
他的想法和王小明不谋而合,他同样也认为这是有可能的。
打这个电话,只是为了寻找一下认同而已。
因为他清楚的知道。
当厉鬼的灵异强度叠加到某个层次的时候,是可以做到那些在普通人看来,几乎为“神迹”的事情。
别的不多说。
原书中最后出现的杨戬。
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怎么?以及有这种事情发生了?”王小明又接着问道。
“没事,就是忽然想起来问问。”
说完,陈末直接挂断了电话。
两人彼此都心照不宣。
各自都清楚对方的一些小心思,但自身利益不受冲突的前提下,是很好的合作伙伴甚至朋友。
……
时间过得很快。
晚上的时间也转瞬即逝。
在李清良的叙述中,陈末得知,他的家里算一个世家大族,在历代的王朝中都有着一席之地。
而他的哥哥李治,以及他自己,都作为家族继承人在培养。
两个人除了小时候一直在一起,在12岁之后都分别去了不同的国家留学进修,各自都在为了争夺家族继承人而努力。
但身为长子的李治,却并没有太过执着于这个继承人的位置,而是抱着一副随缘的心态。
并且由于家规的严苛,兄弟两人都对父母没有太大的好感,甚至从小和他们见面的次数,远远不如家里的保姆和管家。
但李治是很喜欢他这个弟弟的,甚至有偷偷助李清良上位的想法,但这种想法不能被家里的长辈知道,否则两人都会被家规处罚,所以李治只能私底下偷偷做。
而变故就在两年前李治的成人礼上。
欢歌载舞的宴会厅挤满了达官贵人,而李治和李清良这两个主角,却坐在角落闲聊。
回忆结束。
此时座位上的李清良缓缓闭上眼,表情复杂。
他轻声道:“我永远都忘不了我哥那天的最后一句话。”
而陈末没有出声,静静的听着李清良说话。
“我哥说,好好治理好家族,不要找我,我上了一趟开往永恒幸福的列车。”
开往永恒幸福的列车?
目光微动,陈末有些疑惑起来。
李治口中的这趟列车,和之前自己上的鬼列车是同一趟吗?
因为他感觉鬼列车不管怎么努力,似乎怎么也和永恒幸福这几个字联系不到一起。
但陈末没有直接询问,而是看向李清良,“就这些么?”
“嗯。”李清良点点头,“在我哥说完这句话之后,忽然灯光消失了一秒,等光线恢复正常时,他整个人就凭空消失了,而宴会厅的那些却没有丝毫察觉,丝毫就连灯光的变化他们也没察觉到一般。”
他忽然又想起来什么,急忙说道:
“对了,在那天的宴会开始之前,我做了一个很荒诞古怪的梦。”
“什么梦?”陈末问道。
李清良似乎回忆起当时的痛苦,轻声道:
“我梦见我哥……躺在一副破旧的朱漆棺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