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大丈夫当如是

“你真是慧眼识人且宽宏大量,世上大部分的人都没有你这样的能力和气度。”

易峟回过身来,对着小臣媛赞不绝口,语气中充满了真诚的敬佩。

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斑驳地洒在他的脸上,映照出温暖而柔和的光辉,为他的笑容增添了几分亲切感。

小臣媛轻轻叹了口气,脸上罕见地出现了颓废的神色。

“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我只是觉得余生也没什么指望了,不如顺手做些助人向上的好事,以求心安。”

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无奈和哀伤,目光望向远方,那里似乎有她过去与战争有关的晦暗记忆在翻涌。

易峟非常同情其遭遇,但仓促间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大邑商频繁发动战争,对外,使左疆这样的外邦首领之子沦为阶下囚和奴隶;对内,则让小臣媛这样无数的贵族在战争中失去至亲,给她们带去不可磨灭的伤痛。

这些战事,她既阻止不了其发生,也不可避免地受其影响,人生轨迹同样随之发生改变。

“你这么年轻,余生还很长,何必说这些沮丧的话。”易想了想,试着开口劝道。

“我哪里年轻了?”

小臣媛抬起手,不知觉地摸了摸脸颊,那细腻的肌肤在阳光下显得有些苍白。

她转头看到易峟正盯着她看,感觉车舆内的气氛突然变得微妙起来。

她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试图掩饰内心的慌乱,那笑容却显得有些勉强。

为了打破这尴尬的气氛,她巧妙地换了个话题:“刚才我与左疆交谈的时候,你为什么在旁边偷笑?”

“有吗,没有吧?”

易峟否认道,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有,我看的清清楚楚。”

小臣媛坚持道,不给易峟蒙混过关的机会。

她双手抱胸,一脸认真。

“好吧,我笑,是因为方才有个襄王有梦,神女无心的现实例子在我面前真实上演。”易峟眼中闪过调侃的笑意。

“啊?你在说什么,我没听懂。”

小臣媛一脸茫然,皱了皱眉头,似乎在努力思考易峟的话里的意思。

“那这样,我唱首歌给你听,说不定你就能理解了。”易峟故作神秘。

“你还会唱歌?好吧,我听听。”

小臣媛坐直了身子,好奇地看着易峟。

于是,易峟清了清嗓子,开始唱道:“子之汤兮,舆车之上兮。洵有情兮,而无望兮……”

小臣媛似乎听懂了一些歌词中的含义,羞得脸颊发红,连忙打断了易峟的歌声。

“停,停,别唱了……”

她有些慌乱地说道,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愫。

紧接着,她低下头,不敢再看易峟的眼睛。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决定再次搜寻子坚与其族人的踪迹。

他们的马车又把沬邑转了个遍,甚至连淇水岸边都找了,依旧没能搜寻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望着天色,小臣媛觉得应该趁早回去把沬邑发生的事情尽快告诉族尹比干等人,因此决定立即返程。

在道别之际,易峟托小臣媛向昜国人传达自己在沬邑暂时一切正常的消息,并请她帮忙庇护一下妲己。

小臣媛爽快地答应了:“你放心吧,这事交给我。就算你不说,我也要经常跟你们未来的大巫祝讨要些安神的药草呢。”

随着车舆的渐渐远去,易峟目送着小臣媛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

他站在那里,竟与之前左疆伫立在原地望着小臣媛车驾离开的场景有几分相似之处。

过了两日,易峟正带着石库水,在沬邑的道路上胡乱漫步。

阳光温和,微风轻拂,道路两旁,人潮涌动,车流不断,呈现出一派繁华喧嚣的景象。

他们边走边聊,沉浸在这难得的悠闲时光中。

石库水不时地指着路旁的风景,向路人打听沬邑的风土人情,眼中闪烁着对这座城邑的好奇。

突然,一阵喧闹声由远及近,引得行人纷纷侧目。

易峟和石库水也跟着别人视线的方向望去,只见主路中有一队长长的手持长矛的商人甲士向前行进着,他们步伐整齐,气势汹汹地走来。

处在队伍中间的,首先迎面来的是一辆引导车,车上站着的是易峟的老熟人——恶来。

恶来身上全副武装,甲胄在阳光下闪耀着寒光,手中的铜钺更是寒气逼人,反射在他那张伤疤纵横的脸上,显得格外凶神恶煞。

正当易峟注视着恶来的时候,恶来也恰好注意到了路人中的易峟。

恶来的表情微变,似乎对易峟出现在沬邑感到意外,又似乎在默默盘算着什么。

随着引导车而来的,是辆极其奢华的专供商王乘坐的大辂车。

易峟和石库水都是第一次见商王的大辂车,只见车辕长而粗壮,朱漆龙纹雷纹遍布,金箔镶嵌的图案被阳光一照,更显得金碧辉煌。

拉车的马匹更是膘肥体壮,毛色油亮,步伐矫健,犹如几条白龙拉着一座移动的小宫殿。

“车上那人想必就是商王受吧。”

石库水低声对易峟说道,眼里带着着敬畏的光芒。

他抬头望去,只见商王受身着华服,头戴高冠,面容沉静如水,眼神凌厉地四下扫着,仿佛能洞察一切。

在场众人无不恭敬地站在原地,不敢出声,生怕触怒了这位大邑商之主。

石库水看得目瞪口呆,不禁感叹:“不愧是商王,排场真是太大了!!”

易峟听了石库水的话,拍了拍他的肩膀,幽幽说道:

“石库水啊,昜国有句话叫大丈夫当如是。

我们现在虽然只是个北土不起眼的小人物,但只要敢想、敢干,终有一日也能做到像商王受般威震四方。

到那时,你再想办法取而代之,这天下的共主的位置就将由你来坐。”

石库水被他的话吓得魂丢了一半,结结巴巴地说:“邦伯说笑了,我绝无此心。我不过是个北土外邦人,怎敢有如此狂妄的想法。”

他极力摆手否认,生怕易峟误会了他的意思。

商王受已经回到了沬邑的宫殿之中。很快,就有内廷小臣来到易峟居住的羁舍来,传达王命,让易峟做好去大庭觐见的准备。

去见商王受前,易峟特意嘱咐石库水将从王邑带来的包裹藏好,以免叫人瞧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