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吾生有尽供无尽,但普度的无情似有情。”
“人间君臣眷属,蝼蚁何殊;一切苦乐兴衰,南柯无二。等为梦境,何处生天。”
台上人唱得柔肠百转,陆瑶坐如木石,面无表情,只是泪流。她的眼泪流了这么多天,怎么还是无有止尽,她倒想早些哭干了才好,那样也许便不难过了。
距离到三曲滨教习所就职,还有十余天。此时,陆瑶已来到霖城,忙些打点住所之类。
她记得那日离开琅城,从迈出巴克武府大门的那一步起,她的世界仿佛再没有声音,也看不到外物了。
“长风,在武府内,虽我伤心难耐,好歹还有与你见面的机会,还有盼挂。”
“如今,迈出这一步,便此生不复相见了。”陆瑶双目发直,任车马颠得她身子摇摇晃晃,她却似枯木般无知无觉。
“原本,约好了你同我一起上路,去家中见面。”陆瑶只有思绪还活着。
“长风,今日离开时刻,你会不会也想着,原本是与我有约定的?”
“终究,我们连一声告别也没有诉说。”
陆瑶不记得,后来她都做了什么,想了什么,也许她太痛了,丢失了这段路的记忆。
往后时日,她像只剩一口气似的,瘫睡了二十几日。并非四肢无力,而是心中零落。她屡有尝试精干起来,却是无法办到。
她也想早日恢复,还要好生去做教头,留给她恢复的时日并不多。直到赴职日近,那日她似终于有了一丝力气,跳起来一番整理,第二日便来了霖城。
霖城居所,只有陆瑶一人居住。她住居几日,又无家人友人在侧,便放心发泄起来,放声大哭。
她想,克服一件事的办法,便是做它,做它,做够它,做厌它,便无心再做了。痛苦也是一样,如果痛了,便反复抠压伤疤,直到痛够了,疲了,没意味了,便不会痛了。
于是,她哭泣。但未有戒除效果,反而越发昏沉。心想如此下去,她恐怕无法好好上任。便决定步出户外,散散心绪。
这日,外头下雨,为了躲雨,她便来到了距她不远的一处戏院。
进入之时,看那园牌匾上书“云心阁”,想到词句:“长清短清,哪管人离恨;云心水心,有甚闲愁闷。一度春来,一番花褪,怎生上我眉痕。”心想,正合我意,去解解愁绪。
坐下,见台上人眉眼婉转,曲调悠长。此情此景,陆瑶本性会很喜爱,无奈唱词一出,她却忍耐不及。
跟陆长风的故事,仿似也如一场梦境。只是长风轻逝,梦境散去,只有陆瑶一个人被困在云烟里,迷迷蒙蒙,寻路无门,挣脱不开。只有一树一树浓郁强烈的蔷薇花朵,红艳艳开在炎热的夏日,散着香味,放着光彩,晃得她刺痛。
“阿瑶,我们以后的家中,要多养些花草,这样你才会更欢悦,不会想家了。”
“阿瑶,你欢喜什么颜色,我便把家中纱帐全部换成那个颜色。”
“阿瑶,我父亲母亲一定会很喜欢你。”
那些与陆长风不多的记忆,在陆瑶脑中清清楚楚。总约几天,他们每天有干不完的事。
那一日,他们在骄阳之下,绕着武府周边,一圈一圈行走漫谈,忘了走多少圈了。两个人被晒得红通通,陆长风被小虫叮咬了许多红肿疙瘩,陆瑶却安好,因为被他护着。
那一日,陆瑶陪陆长风去办理事宜,他们去医馆买药,陆长风带给他家人之用。他细细跟她说着家人,他说,“阿瑶,我们走在一起,只是买药,却像是办大事一样意气奋发。”
那一日,他们去食肆吃饭,陆长风指着陆瑶缓缓感叹,“你怎么像一只轻巧小雀。”,他们在村寨里信步游逛,逛到快把寨子画在脑子里。那些矮墙老屋,水缸荒草,他们都可以通聊许多。
“笑空花眼角无根系,梦境将人殢。长梦不多时,短梦无碑记。普天下梦南柯人似蚁。”耳边萦绕着曲调呢喃。
“长风,你把我落下了……”
“那便,慢慢将你抹去吧。”陆瑶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