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些,却和付锦始终没有多大关系,曾经没有,现在看起来也没有而未来更是没有,似乎她只是一个流沙泡影的存在,永远是这样,没有什么希望,没有什么关注,也没有什么绝对想要,而怎么样都行的人生,所以,她更愿意用来睡觉。
或许只是无能为力又无法改变吧,明明她已经抵达安宁,可摧毁了她所在安宁的人们却只想要属于他们的安宁,可却也没有什么错。所以,便是现在这样的局面,姑墨在用生命捍卫与守护曾经的荣耀而不是姑墨人的她只是在旁观荣耀之外的安宁,什么时候能够再度归于安宁。
而这个问题,同付锦一样立场无感胜利属于北靖还是姑墨只想要安宁的曲姜,歪靠在屋檐一角晒着并不暖和被乌云遮掩的太阳,给的答案是用无赖抵抗,她说,“我是流民。”
付锦听到流民两字,除了想多睡觉便要多想一个就是填饱肚子,是了,她记起来了,这座长平城里所有储存的粮食在两日前已经归于姑墨军队调度及供给,控制在饿不死之内,几乎是所有无关军事供养的生意都停滞下来,规矩成为一种最好控制和降低危机的状态,所以流民真的不是很好的形容,可现在却只能当做流民,过着不属于她们的糟心日子,显然再不愿意接受而长平已然划为军事区域。
付锦闭合院门,往返近半刻钟的路程找司泽,对于很难吃饱饭的她很累,便倚靠院中柴垛,望向东南方向的枯靖山山脉横围过长平城的东南而过,延伸千万米盘于姑墨国的领地,是天然的一道屏障高险非常但趋于战略这座山势是在守护长平东南险要,北靖很难从那里设围,而姑墨则是退守得当,当然她只是想要搞些那山中野味而已,并不是多关心姑墨是否占据天时地利。
而曲姜忽然惊讶跳下屋檐,打断了付锦搞野味的想法。
可能她站在高处所谓看的远处,但至于看到了什么而跳下屋檐,甚至滚了一圈,付锦不问很难得知,所以她看向她,“你怎么了,看到什么至于跳下来,摔伤了可怎么办?”
话落,她几步走到曲姜面前,扶起她,弯腰拍了拍她衣裙上面的灰尘,提醒道:“这里很难搞到药材,你别这样一惊一乍。”
曲姜有些急,拉起付锦的手,拽至面前解释,“阿锦,我又看到了姑墨国人,他们是从枯靖山的方向来的,是的,只有那个方向北靖军队没有设围,你说,他们是藏在那座山里吗?”
“那座山里多是豺狼虎豹,连我们四处流浪时也不敢深进,你说他们是如何能待那么些日子的?”
付锦听闻,眸色一转,想到什么,神情变得难看起来,“是很多人吗?”
“那么他们回来了,我们住在哪里?”
付锦往院门外三两急步,拉开院门,往外巷道看去,不能怪她这么狭隘的想,因为她的处境无法为别人着想,她流浪两国边境多年居无定所,终于有了安身立命之地,便想要住在这里长久,那么原主势必不能回来。
曲姜跟随而至,“阿锦,你怎么了?”
显然曲姜没有想到这一处,或许她依旧保持与人善良,便不会立刻狭隘为己。
“没有怎么?”
付锦摇了摇头,在巷道没有曲姜所说那些返回的姑墨国人,她闭上院门,“可能想多了吧。”
曲姜后知后觉,“阿锦,你是担心他们回来,对了,那我们是就该要露宿街头了。”
“可是本来这就是他们的家。”
曲姜没有霸占的想法,她还保持着占据者的心态,像是小偷一样,没有偷到那便是自自的本事没有练到家。
付锦心不对嘴的安慰,“他们回来了,我们也该走了。”
其实心里则在期待,他们没有回来。
曲姜点点头,几步绕到院子里的石桌上面坐下,揉了揉发空的肚子,却从衣兜里翻出一包种子,立刻又笑嘻嘻,仿佛方才的那些不存在担忧,他们来了,她们走了便是。
她道:“付姐姐,我们能种些菜吃吧,还好是秋天。”
曲姜换了对付锦的称呼,有些像是妹妹的角色,她现在需要倚靠,付锦点点头,望向天高云淡的深蓝色穹苍,“嗯,还好是秋天。”
而心中那些代表邪恶的期待,有些烧灼她唯一一点仅存的善良,但很快付锦便找到开脱而消失不见,没有什么是属于别人的,只有活着才算。
曲姜很快付诸于行动,端来一切用不到的容器盛上土壤,淋上水分,撒下菜籽,她在期待连她也不知道是什么蔬菜的种子能够发芽然后在十几天后填饱肚子。
付锦则是期待活着的日子住在这里。
而这段时间藏匿在枯靖山中的姑墨国人开始不断汇聚于长平,老弱妇孺伤兵残将已经不是占据多数,孩子们则是占据十分之九,他们团结着踏回到已经重新夺回的土地,但好在没有人回到付锦占据的房屋。
十天,不知名的蔬菜冒出两片以上的叶子,曲姜因为担心会是野草而发现是大白菜的种子兴奋的省着粮食,想要在大白菜长成时吃一顿大米就白菜,这是她目前唯一的念头。
而始终饿着肚子的付锦也是,但是她一向不是积攒饿肚子次数的人,是她的肠胃常年来的饥饿已经不允许身体再继续这样,她时常会胃疼到痉挛,所以她不能让小小年纪的曲姜也如她这样,其实她们的年纪差不多大,可作为姐姐的角色便是长辈。
翌日深夜。
付锦偷摸到了醉春楼,但已人去楼空,付锦对这里的消息是随着姑墨重新夺回长平而她则是被那黎伤到卧床生死不明而变得闭塞,乱起来的局面里只想着曲姜,便从未多关注也不想关注对她来说只是生活中普通关系的黎落、黑豆、红豆、魏城、冬天几人去了那里,不,还有商亦宁与高政,人都是这样,不会为关系达不到一定亲昵的人多出心思以及关心。
所以空了的醉春楼便成为了姑墨军队养着百号伤兵的一处遮风避雨的驻地之一,而城中这样的地方像堆积这里的粮食一样只多不少。
而汇聚而来的姑墨民众则是收容在城中田地广布之处,许是对一起经历生死的原姑墨民众有着绝对信任,姑墨政权则是将管理与种植粮食的要务给了他们,他们深知民众的力量,积粮不如生产,则能源源不断兜底战争。
但城中如付锦和曲姜之类身份只是曾经流浪的流民,没有任何逃离能力和财力的民众,想要生存只能付于姑墨限行的政权,或许加入在献出劳力及生命之间取一,像是草一样风吹哪里往哪里倒去。
可付锦和曲姜只想舒服的填饱肚子,没有什么能驱使他们献出生命以外的东西,所以,比起劳力更加容易的偷盗,比较熟车轻路的付锦,偷取想要的东西可以说是手到擒来,她将能保证吃一月的口粮袋子装满,为了不被发现特意每个粮食口袋都匀取了一些,只要不经过测量完全看不出来。
可以说是天衣无缝的盗取计划,她背着粮食,秉着呼吸摸到门窗想要撤离时,却听到路过厨房的姑墨伤兵谈论起北靖的皇帝百里奚,但更多的则是喟叹对方是个战争天才,军事能力远超脱司泽但持平于那黎,但是语气里残存的隐忧,可能这只是他们近乎保守和满载希望的看法能够胜利。
付锦憋着的呼吸缓慢放轻,对此无感只是在等着伤兵的声音不断远去时翻出窗户,在院中那枝叶泛出黄色的几棵桃树叶片簌簌坠落时摸上厨房后院的围墙消失。
西和巷巷口,付锦走在深夜无人的巷街,夜巡的军队刚刚才过去,忽然她停了下来,是女人的声音在她背后刺啦鬼叫,“付锦……付锦。”
付锦站住,因为突然的被喊住名字而受惊,呼吸都停了下来,她缓慢的折身然后更加缓慢的抬起眼睛,其实她知道叫她的人是谁,那是属于冬天的声音。
可她还是反应迟钝和缓慢,甚至没有担心窃取的粮食会被突然的这声儿响动被那刚刚巡视的而过的军人们听见,只是为了短暂确定听到的声音不是活着的冬天,那声音曾经和付澜喊她时的一样,但只是一次她便永生难忘,腐烂的尸体呈现巨人观,而这样如同冬天的声音曾轻唤她付锦。
付锦站在巷口,夜深的巷道没有一点声响,她抬起的眼睛终于看向冬天的方向,她看到了冬天,死去呈灵魂状态的冬天,而贯穿心脏致死的伤口依旧存在,那血淋淋的洞口。
冬天走近,原本是想要遮住的,但慢了一步,付锦却是腿软先一步踉跄后退一步,像是听见付澜的声音一样,可她的本意不是害怕只是下意识的反应,她已经迟钝了,完全丧失了思维,她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办,好像又回到了听见付澜声音一样的场景,只是恍惚无措的僵持着,那样无助的立在夜色里呆滞。
最后再也没有听见那样轻唤她的声音时,而她记住了人会死亡,变成另一种生命叫做鬼魂,会离开活人的世界,钻入地低深处属于他们的幽冥。
而残留人世间的鬼魂,付锦知道很多种不得已的原因,但是冬天呢?
她不知道?
更加不知道她怎么会死?
难道醉春楼的他们不是一起离开的吗?
冬天没有再靠近,那双总是盛着星星的眼睛暗淡着像是落了层地灰,她搅动这手指看起来很抱歉,“付锦,我吓到你了吗?”
付锦终于在漫长的呆滞里回神,却是看见了冬天身后不知何时伫立着的司泽,他的那双桃花眼始终冷冷的凝这一层寒霜的温度,给人距离感,不能靠近,她捏紧粮食袋子,对冬天小声儿说道,“跟我来。”
她折身往巷中跑去,也不理会司泽,或许此刻不理会是最好的选择,而他会不会跟来也不是在考虑范围之内,她考虑的只有她手中的粮食要安全带回去,藏起来填到肚子里。
跟在付锦身边跑了几步用飘的冬天在觉察到司泽时,对吓到付锦的歉意减少,有些不着调的窃喜,“我没有吓到你,是那人吓到你了吗?”
冬天还算清秀中那透露着几许美丽的外表,与她始终保持不机灵和缺根筋的内在很不搭,而在这样的世界里她首先会受伤,的确她的教训是死亡,但是这个教训目前在冬天看来是模糊的,她依旧保持着不机灵还透露着让人无法想象的缺根智慧的筋。
巷中第十九户,付锦没有敲门选择直接跳墙落进院子里,没有惊动曲姜的情况下藏好粮食,向跟着她身边的冬天望了一望,“你怎么就死了。”
话落,她还谨慎扫了眼墙外,见司泽没有跟来继而松了口气,坐在一旁的水缸盖子上面,在想他可能只是路过吧,只是路过就好了,以他们互救一命不再相欠到普通不能再普通的普通关系,付锦去偷姑墨伤兵的口粮,定然他会计较的,他只在意姑墨。
冬天不馁地摊手,叹口气:“任务没有完成!”
付锦也叹了口气,对冬天口中的任务没有报多大想法好奇,她生前与死后简直都不着调的样子,那个会放心交给她任务,敷衍道,“你找我做什么?”
冬天像是才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你把我的尸首挖一下,就在醉春楼后院里,我们夫人不能被老板,不,高政那个狗崽子欺骗了,他是北靖国南疆封地的汝南王世子高政,而不是什么商人高政。”
“付锦,你一定不会想到的对吗?”
冬天说道这里委实有些生气,气鼓鼓的瞪着眼睛,还捂了下胸口的那一直不会痊愈的伤口,“苍天那,我那么可怜的小姐,爹不疼娘不爱就够了,竟然还会被高政那狗崽子给欺骗,我们小姐可怎么办!”
付锦一向活络的脑子被冬天这个傻妞给搅乱了一瞬,“等等,你在说谁啊?”
冬天迷迷的看向付锦,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没有反应过来,反问道:“嗯?什么谁啊?”
付锦闭了下眼睛,用短暂的时间消化和整理,冬天的话,像是有理清,对冬天口中的任务,莫名有了想法,“你是有什么身份吗?”
“那你什么任务没有完成会死,是谁给你的任务?”
“你不会是被高政杀的吧?”
“所以,你口中的夫人和小姐,是商亦宁还是黎落?”
冬天点点头,像是反应过来,但很无奈她只反应过来了一部分,“你怎么都知道啊?”
付锦有被冬天的愚钝伤害到,她圈重点,“冬天啊,你只告诉我,你口中的小姐和夫人是商亦宁还是黎落?”
冬天这回终于上道,跟上付锦的节奏,“是商亦宁啊,我们商家最漂亮的二小姐啊!”
顿了顿,她又呐呐的下了道儿,补充道:“可是怎么办,黎落夫人也很好,很漂亮呢!”
付锦大致猜到,事情应该是冬天的任务是源于商亦宁为了高政而让她监视黎落那个酒鬼,但是黎落没有问题,有问题的人是高政,但是高政发现冬天知晓了他隐藏南疆汝南王世子的秘密,所以杀害了冬天,所以,高政现在还在欺骗商亦宁。
那么目的该是什么秘密吧!
付锦看向冬天,“所以,你想要我吧你尸体挖出来,是想告诉商亦宁高政欺骗她了吗?”
“但是,他们不在长平城内吧!”
“即使他们在长平城内,现在的醉春楼我可不敢堂而皇之的去挖你的尸体,那里都是姑墨的伤兵,而我,他们不会给我说话的机会的。”
“所以,你只要告诉我高政为什么会欺骗商亦宁,目的呢?”
“就可以了不是?”
“我转告商亦宁就可以了。”
冬天茫然了,似乎需要时间合理付锦的话,她思忖了很久,才消化和认同,回答道,“高政想要百里氏的帝权,所以他暗地里助姑墨复国将北靖继续扯入战争,意欲最后渔翁得利。”
“至于我们商家的二小姐是商侯爷的嫡次女,但是我们家小姐性子软糯又不会说话,在府里没有人会在意,包括侯爷和湘夫人,所以才被高政骗到离家这么久。”
“高政那狗崽子,是想要通过我们二小姐威胁我们侯爷,可是我们二小姐根本没有人会在意。”
“我好怕我们小姐会死。”
“也很怕黎落夫人也会死。”
“可是高政又那么喜欢黎落夫人,但是我依旧也会怕。”
“付锦啊,还好我在醉春楼等到你了,还好你能看见我。”
付锦垂眸,从水缸盖子上下来,看向冬天胸口那血淋淋的洞口,许是被她那真挚的善良触动,让她始终没有多少良心的人也无法拒绝和哄骗,她伸出手却触摸不到冬天丝毫,几乎是穿过她的灵魂。
她握拳垂在身侧,抬眸看向灿烂的星空,“冬天啊,你不疼吗?”
冬天摇了摇头,“嗯,现在不疼。”
付锦长长叹了口气,“那他们在长平城的哪里?”
冬天想了下回道:“玉城宫,姑墨国的行宫。”
付锦低眸,冬天抬眸,两人的视线刚好触到一起,付锦很快瞥开一边,落到水缸边沿的青釉上,盛着她模糊的轮廓。
她心里在想,冬天啊,如果可以,你能回到幽冥的话,能试着找一个人吗?
她叫付澜,是我的母亲,你能告诉她,我没有害怕,她的女儿没有因为听到她死去的声音而害怕,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应,那不是害怕。
可是最后,她并没有拜托出口,因为她不知道冬天会不会回到幽冥,现在她还在活人的世界里停留。
所以她试探的询问冬天,“冬天啊,你不能待在这里的不是吗?”
冬天疑惑的睁大眼睛,“嗯?那是什么意思?”
付锦笑了下,很快收敛笑意,“唉,算了。”
冬天觉得很有必要说清楚,缠着付锦,“付锦,你就告诉我嘛?”
付锦其实也不懂,毕竟鬼魂的事情只是听过故事而已,而停留便是很多种,什么不得偿的执念不能归去,什么孤魂野鬼不能入幽冥……等等。
她岔开话题道,“我们是要告诉商亦宁和黎落关于高政的事情吧,对了,是这样呢!”
转身,她便回屋,将跟着的冬天关在外面,但根本挡不住冬天从门缝儿里飘进来,笑嘻嘻的炫耀自己穿门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