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帝去行宫调身心 卫攻长安称天王

自宫中遭遇不明兵气者之后,皇宫戒备逐渐加强,时常陷入肃静氛围。

北宫珩将其中可疑点上报大德殿,宇文邕沉思后,吩咐其他“凪”成员暗中监视隋国公府之行动,一旦有可疑之处立即汇报。

布置完相关事务后,齐王宇文宪到访,他此行是来呈报军中文书的。

“放在那边吧。”宇文邕说道,“估计一时半会儿也看不了了。”

“陛下是近来又身体不适了么?”宇文宪问道。

“是啊,看来服丹药不仅能提神,带来的副作用也不可小觑。”宇文邕说道,“最近长安也无大事,朕打算不日后去云阳行宫一趟,五弟一同随行吧。”

“臣弟遵旨。”宇文宪说道,“只是届时该由谁来看守长安?”

“啊,这个朕已安排宫伯长孙览、中大夫尉迟运留守长安,他们参理内政多年,经验丰富,自会有一套行之有效的管理办法。”

“此二人确实忠心可鉴,能力过人。”宇文宪说道,“只是还有另一因素,不得不加以着重考虑。”

“朕知道,你所说的是六弟宇文直一事。”宇文邕叹道,“朕知道他近日一直深居简出,似乎在谋求什么大事,也不是没想过最坏的可能,只是不忍心于此。”

“臣弟对此心有戚戚。”宇文宪也叹了口气,“只是臣弟也不知该如何打好与六弟之间的关系。”

“没办法,那家伙自小阴郁黑暗、嫉妒他人,没几个人能和他有什么好关系,更无人愿意同他打交道。”宇文邕说道,“其他兄弟虽能力不同,但至少安分守己,而六弟则性情乖张、好高骛远,总喜欢做些挑战他人底线的事情,反感之余还无法作出有效反制,着实令人无可奈何。”

“兴许存有心结,待仔细交流一番后,或许能够化解吧。”

“这恐怕不好办。”宇文邕说道,“叱奴太后最近病重,怕是不久于人世。如今唯一能与六弟有直接交流的就是太后,若太后也离开,不知该会出现什么难以收拾的局面。”

“陛下既与六弟同出自叱奴太后,还应多作规劝才是。”

“朕尝试了很多次,但都无功而返,也没多少闲工夫管这些。”宇文邕说道,“不必多虑了,只管把一切安排妥当即可,至于六弟如何,看他造化罢了。”

待工作汇报结束,宇文宪先行告退,宇文邕望着照入宫闱的夕阳斜晖,残光时而聚拢,时而四散,在心里不由叹道真是像极了手足间的关系。

在宇文邕十三个兄弟中,兄长宇文毓、宇文震、宇文觉皆已逝去,自己排行老四,余下的兄弟中如宇文宪、宇文招等都是行军和内政的得力助手,其余人虽然较平庸,但至少安分守己,唯有六弟卫王宇文直最为乖张,难以相处。

此次前去云阳宫,一是为调理身体,二是试探宇文直是否会趁自己不在、长安空虚之时做些什么出格之举,同时有线人来报称曾看到隋国公府与卫王府来往密切,这更加重了他的疑心。鉴于此,宇文邕已命长安留守人员做好相关工作,同时在心里也希望宇文直仅仅只是抱怨几句,没有别的的意图。

不久后叱奴太后离世,宇文邕置办完殡天仪式,斋戒一段时间后,就准备车架离开长安,怀抱疲惫的身体向云阳驶去。得知宇文邕已离开长安,并带走了绝大部分亲信和禁军后,宇文直在暗处攥紧了拳头,随即传令手下令部队在明日夜三更集结,秘密向长安进攻。

宇文直自身平庸,却一直看不惯长安各宗室功臣,尤其嫉妒战功卓著的宇文宪,但苦于其一直行事谨慎、滴水不漏,只能在鸡毛蒜皮的小事上做文章。不久其叱奴太后去世,宇文宪并没有为其斋戒,宇文直趁机以不忠不孝之罪将其状告于宇文邕。不料宇文邕称宇文宪本就非叱奴太后所生,不在斋戒范围之内。何况宇文宪已为叱奴太后的殡天仪式忙前跑后,尽到臣子与子嗣的责任。

如此一来,宇文邕不仅没有顺着宇文直的话茬接下去,反倒还将其训斥一通,让他以后少胡言乱语。不过宇文直并没有收敛,反倒愈发过分,不仅在挑选宅邸上大发牢骚,还在游猎时擅自跑出队列,惹得宇文邕大动肝火。

此后二人之间渐生嫌隙,宇文直心中的不满也达到顶峰。

翌日傍晚,长安街巷大都熄灯,唯有宫中仍烛火胧明,秋意盎然,晚风徐徐。宇文邕离开后,宫内事务不多,趁着天色尚未全黑,杨丽华和宇文盈坐在莲池边乘凉,端来些茶水放在一旁,放松一下心情。

“前段时间看你一直茶饭不思,近来好些了么?”杨丽华问道。

“啊,好多了。”宇文盈说道,“哎呀,其实也没有这么沉重。叱奴太后的离开固然让人伤心,但如此一来能免受更久的病痛折磨,也算一种解脱吧。”

“说的也是啊。”杨丽华微叹一声,“人之生死不可被左右,倘若真到往生之时,能少受些折磨,倒也能是一种幸运吧。”

“天地无终极,人命若朝霜。”宇文盈说道,“逝去的人已经远去,存世之人还要继续在无终点的世上活下去,也是人间之常理吧。”

“的确如此……”杨丽华深思道,“改日去隋国公府玩玩吧,届时带你去四周山市逛一下。”

“好呀,我还未曾去过隋国公府呢。”宇文盈说道,“到时候一定去看看。”

宇文盈躺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从袖口抽出一把木芙蓉点缀的折扇开始扇风。这把折扇很特别,可以散开变为一座小屏风,此乃伯父宇文神举前不久送给自己的礼物。宇文盈从小就喜欢躲在屏风后面玩,这样可以感受到安全感,她从小经常在屏风上乱写乱画,被宇文招说了好几遍也不改。

杨丽华见状轻轻捏住宇文盈的肩膀,安抚她略微杂乱的心情。即使如今已贵为太子妃,但二人仍无半分隔阂,一直以来都是如此亲密,并相信这样亲密的共处时光将会一直存在下去。

“不知陛下此次出城要到何时才能归京。”杨丽华思索道。

“看陛下心情吧,往年外出巡游至少也要三个月呢。”宇文盈说道。

“陛下这次带走了不少人出城呢。”杨丽华说道,“似乎身边的散官们也全都跟随前往云阳。”

或许是因为刚才的谈话提及到了什么,宇文盈脑海中忽然闪现出北宫珩的影子,他那俊朗的外表、湖水般的气质以及不算颇具魅力的性格,无一不在她心中某处产生碰撞,就连呼吸也有些紧促。

“哦?阿盈怎么看起来有点脸红发热呢。”杨丽华伸手试了试她的额头。

“啊……没什么。”宇文盈有些支吾,“估计是刚才的茶水太烫了吧。”

哎呀,怎么一想到北宫珩就如此不自然呢?自己刚刚十四岁,还没怎么这样紧张过。宇文盈见处境有些尴尬,索性直接闭上眼睛,不敢对视众人疑惑的目光,也不再想这件事,躺在椅子上慢慢晃悠,在平静中聆听宫人弹奏的《明君曲》。

夜幕逐渐变深,一切都归于平静,天空星芒寥寥。

此时中大夫尉迟运正在肃章门附近巡逻,长时间未见异样后,准备先回去歇息一下。突然他发现远处树林出现明显晃动,大量烟尘从中弥漫而出,觉察不对后立刻派人前去侦查,可还未等密探回归,几排攻城钩已经扔上城头,瞬间几个黑衣兵士出现在面前并斩杀值班守卫。

尉迟运连忙组织守卫截杀刺客,同时发现城下已经灯火通明,大量不明军队在楼下聚集,旗帜上赫然写着“卫”。

“糟糕,是卫王宇文直作乱!”尉迟运大惊,朝岗哨大喊,“快拉响警铃!”

警铃拉响的一瞬间,人们起初十分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才从负责宵禁的禁军口中得知卫王宇文直在进攻长安。意识到危险后,人们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接受禁军的安排,在家中静待通知。

严峻形势和城中乱象让尉迟运心中焦虑,他令军队严防死守,决不能放弃抵抗。不久后长孙览也从长安另一边赶来,看起来他所负责的区域也出了问题。

“尉迟司空!”长孙览灰头土脸道,“南门那里也出现了叛军!”

“果然不出陛下所料,宇文直这家伙是真有反心!”尉迟运愤恨道,“只是没想到这家伙深夜出击,真是措手不及啊。”

“如今咱们兵力不足,难以与叛军对抗,是否该出城请援?”

“不必忧心,陛下安排了援军在附近,只是赶来需要时间。”尉迟运说道,“我们二人只要奋力守住城门,即可等到援军前来。”

然而出乎二人意料的是,本预计可抵抗两个时辰的城门,却在不久后就被攻破。仔细打探后才知道,原来宇文直事先买通看守城门的部分兵士,致使城门防线在里应外合之下迅速瓦解。

尉迟运、长孙览绝非坐以待毙之人,既然城门失守,那就只能组织城内防线了。于是尉迟运率军仓皇从城头杀出重围,奔入长安城内中疏散民众。长孙览则乘机杀出城门,直奔云阳请求救兵。

退入城内的残存守军与叛军展开巷战,延缓宇文直的推进速度,等待援军到来。不久后,宇文直攻破城门并瓦解前排防线,一路直奔长安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