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墨在肖震的那所房子门口等了她好几天也不见她的踪影。
直到一周以后一个傍晚,才看到肖震形容萎靡出现在那所房子里,她看上去好像瘦了许多,原来光洁圆润的脸庞似乎变得枯槁,没有了光泽不说,脸上的皮肤似乎也在逐渐老化,一点血色都没有。
“肖姐姐,你……你……这是怎么了?”安静墨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姐姐我能怎么地?没事。”她从自己随身带的女士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点上,自顾自地吸了一口,长长地吐出一口烟圈,把双腿搭在了桌子上,在弥漫的烟雾里,她眯缝着的眼睛里有一种说不清的神情。
“肖姐姐,对不起!那天……”安静墨不想说出她是被金淼拽出夜总会的,不想把金淼暴露出来。
肖震看着她把那包五颜六色的东西拿出来,放到桌子上,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她乜斜了一眼道:“你走吧,以后不要到我这里来,也不要和我这种人接触,我们根本就不是一类人。”肖震在烟雾里眼睛迷离着,出来混了五六年了,不说是阅人无数也差不多,安静墨虽说也去夜总会上班,但是她的身上留着一种纯洁的种子,和我肖震根本就不可能是一个道上的人,人家还是好孩子,是那种你想带坏可能都带不坏的孩子,肖震深深地明白这一点,何况她也不想把她带坏,只是安静墨现在需要钱,这钱是给她妈妈住院用。
肖震一种恶心的感觉涌上嗓子眼,朝厨房的泔水桶奔去,一阵干呕,安静墨吓的赶忙冲过去,扶着她,过了一会儿,肖震好些了,安静墨把她扶到椅子上坐下。
“你没有亲人吗?”安静墨轻声问道。
“亲人?什么是亲人?”肖震头还是仰靠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说道。
“那你的爸爸妈妈呢?她们不要你了吗?”安静墨对于肖震一直了解很少,就知道她有一群狐朋狗友,至于她的家里人,她从来没看见过。
“不要和我说这些,你走吧……我不想见到你。”肖震咆哮着喊了起来,吓了安静墨一跳。
“肖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安静墨还想安慰她。
肖震趴在桌子上,肩膀耸动着,一把推开她,喊道:“滚!滚开!走啊……走……”
看着安静墨没动地方,肖震从椅子上弹起来,把安静墨推出了门外,咣当一声关上了门,安静墨在门外呆呆地站着,她在想,自己哪里不对了呢?
门内传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都是在社会上谋生存的人,谁没有委屈?谁没有苦衷?
安静墨推了推肖震的房门,已经从里边锁上了,她慢慢地朝自己家走去。刚开了家门,她发现门缝的地上塞的一个纸信封掉了下来,她疑惑地捡起来,打开,里面有一千多块钱,安静墨朝四周看了看,一个人都没有,是谁塞这的呢?管他呢,先用这个钱给妈妈交了药费,可是转念一想,肖震的钱自己还没还,她拿起钱又朝肖震的那间小屋走去。
“你又来干什么?我不想见你,走开!”安静墨悄着肖震的房门,这是从她屋里传出来的声音。
“肖姐姐,我来还钱!”安静墨大声道,她讨厌自己欠别人的东西,虽然手里的这个钱也不是自己的,但是眼前肖震似乎比自己还需要钱。
屋子里没有声音,过了一会,肖震打开门,抓过她的手,往她手里塞着一些钱,道:“我说过了,不需要你还,还有这些,你都拿去,反正我也不需要,你急需用钱,先给你妈妈把住院的医药费交了吧。”肖震说完,咣当一声又把门关上了,任安静墨怎么敲也不开。
冬夜是寒冷的,又是漆黑的,安静墨独自一个人去了医院,妈妈还没吃晚饭,她在外面买了一个便宜点的菜,一份米饭,给妈妈送去,自己还饿着肚子。
“默默,妈妈今天和医生说了,医生说我再过两三天就可以出院了。”安妈妈边吃着饭边高兴地告诉安静墨这个消息。
“那好啊,到您出院那天,我请假也来接您。”安静墨故做高兴地说道。
“真希望快点能出院,我在这里待的快二十天了,医院真是一个让人心情烦闷的地方,除了病人还是病人,太压抑了。”安妈妈似乎没有注意到安静墨今天有心事,自顾自地说着,是太久了。
“妈,时间久一点对您的腿也是有好处的,恢复好了才能下地行走。”安静墨注视着那根拐杖,那是她买给妈妈的,以后妈妈下地行走要靠它了,等自己有钱了一定给妈妈安个假腿,把拐杖扔了。
安妈妈已经吃完了饭,安静墨收拾停当,给她洗了脚,擦了身上,服侍妈妈躺下,九点了,她还要走夜路回家,从市里到新乡有二十多里地,夜晚黑得很,安静墨本可以不回去,但是她的心里不踏实,肖震的话让她觉得这个姐姐今晚有些反常,往常这个时间她应该去夜总会上夜班了,可是今天,肖震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刚才进了屋把门锁死了,安静墨心里的不安变得越来越强烈,她必须要回去看一看才放心。
路上黑极了,安静墨一个人骑着自行车,辨不清哪里是路,哪里是积雪,经过一条小路拐弯的时候,她刹车晚了,到了拐弯处,连人带车都折进了沟里,车子一头扎进了雪里,安静墨被甩了出去。
路上安静极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夜,一只手从路边搭着路沿艰难地爬上来,又是一只手,安静墨费力地爬上马路,坐在那里喘着粗气,刚才摔下去的时候,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腰,她站起来慢慢地活动活动腰,还好,全身的零件都挺好用,她伸出手,想要把自行车拉上来,可是怎么也够不着。
安静墨实在没有办法了,她下到积雪里,把自己的车子一点一点地从积雪里拽出来,又一点一点地拉上路面,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半天了,好不容易才把车子弄上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
夜更黑了……
安静墨摸到肖震家房门的时候,估计已经是半夜了,她把车子一放,顾不上自己哪里疼了,就去敲门,咚咚咚,敲了半天,也没人来开门。
“肖姐姐,肖姐姐,开开门,我找你有事。”安静墨实在没有办法,就装作找她有事,她可能会来开门,连敲带叫,好久,门还是死死地关着,安静墨实在太累了,她就靠在门上坐了下去。
什么味?一股刺鼻的味道,好像是从门缝里散发出来的。
安静墨一激灵,像是一股农药味……她又硬撑着爬起来,咚咚咚敲门,鼻子贴上去,努力地闻着,是农药味,还挺浓的那种,说不上是什么农药,安静墨慌了,她哭喊着:“肖姐姐肖姐姐,你可不要吓我,肖姐姐……”
这大半夜的怎么办,自己又没有手机,不管了,她又转身咚咚咚地去敲邻居家的门,敲了几户人家都没人开门,终于敲开了一户老人家的门,一个大娘出来了,披着棉袄,一听安静墨说有人喝药了,她赶忙穿上衣服,把老年机借给安静墨,让她给120打电话,安静墨哆嗦着手按着毽子,接通了120急救电话,强压着内心的害怕惊恐之情,说清了地址,两个人也不能闲着,老大娘又把老大爷叫起来,三个人拿着棍子、锤子来撬肖震的家门,忙活了好一阵,120急救车来的时候,肖震的房门刚好被撬开了。
一股浓烈的农药味冲出了屋门,熏的门外的几个人剧烈地咳嗽着,120的医生抬着担架把肖震送上了急救车,安静墨瘫坐在门外的地上,哭号着,叫着她的肖姐姐,也不知道,肖震是否还能不能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