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疯了

“凡目中所见,皆我非我,凡世事所昭,皆果非果。不视不见,不闻不问,不迷不惘……”

白乙坐在阳台的椅子上闭着眼睛一遍遍重复着。

橘红色太阳已经悬空三个多小时,似乎有什么阻止它继续下落,他甚至从太阳上感觉到了愤怒、焦急、恐惧、悲伤等情绪,简直荒缪!

白乙今年17岁,自知事以来,见到过许多奇异的事情,一开始对生活学习不造成影响,家里人一开始没有过多重视,只当是小孩子天马行空的幻想,但随着年龄增长,见到的幻象也更严重了,偶尔甚至令人分不清现实,除了已经过世的奶奶,他没敢告诉任何人,包括父母,父母曾经得知情况,处理方法只是将他用铁笼关起来,待“稳定”后才放出来。

私下向心理医生与修行者求助也没有用。

心理医生检查一切正常,建议他好好休息,所谓的修行者大都只当他是在吹牛,还有一部分给出了类似于打坐诵念经文的法子,不出意外的,那段话念得喉咙都冒烟了,毫无效果,至于闭目塞听也是不出意外的没有效果。

睁开眼,橘红色的太阳虽然不再滞留,但它却如同一颗失重的巨型火球砸向西方大地。

白乙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22:41

这种现象只会出现在他的世界,别人的眼里现在已经是深夜。

今天,也算是抗过去了吧。

好好休息,明天周一,还要回学校。

夜深人静,没有一丝光线的房间伸手不见五指,四面八方渗透着丝丝凉意,白乙裹紧被子,沉沉睡去。

整个人如同坠入无尽的深渊之中,黑暗中仿佛有一个巨大的漩涡,撕扯着他的思想与记忆,将其绞碎成乱糟糟的一团。

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离他而去,又有什么东西钻进了他的脑子里,脑子里隐隐约约的胀痛与空洞,白乙感觉到关于所有不合理的认知正在被接受,以某种无法理解的方式填充他的大脑。

这令白乙感觉到惊慌与恐惧,最可怕的事情还是来了,自己在接受那些违背现实的诡异东西。

不能再睡了!

意识到这点的白乙猛然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灼目的橘红色强光,以及一只足以塞满半房屋的手掌向自己抓来,手掌洁白如玉,纹路清晰,有种圣洁与邪异共存的美感。

“今天什么东西!没完没了!”

由于担心吵到隔壁父母休息,白乙的声音很小。

他并不害怕,这么多年以来,再可怕的幻象也无法影响到现实世界,仅仅是对自己产生视觉上的冲击,不过这架势,今天晚上是别想好好睡觉了,明天课上精神不好又要因为打瞌睡被老师点名。

这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白乙仰卧在床上,适应强光后注意力集中到巨大手掌上。

手掌很慢,就像自己小时候,小心翼翼的在河里抓鱼,生怕动作太大惊跑了鱼儿,白乙环顾左右,什么生物的幻象都没有。

抓我的?这些年也有一些幻象会向自己下手,无一不是从他身上穿透过去,除了惊吓,不产生任何效果,久而久之,连惊讶都不会有了。

白乙伸出手印向空中的巨掌,心中感慨要多大的身体才能有这么巨大的手掌,此时,巨掌刚好与之相接,手中传来柔软的触感,白乙愣住了,轻轻向上推了推,感受着柔软且真实的阻力,随即额头上不断冒冷汗。

我是认知出了问题还是真正触碰到了,无论哪种情况,都绝不是什么好事!

“妈!救我!”

突然的变故让他惊慌失措,发出声音的刹那,巨大手掌改拍为握,已然将其攥在手心,任凭白乙如何挣扎也不动分毫。

发出求救声后脖子像是被卡住了,父母也迟迟没有过来敲门,他们睡的太沉了吗?完蛋!

严重的缺氧导致白乙脑袋昏昏沉沉,全身骨骼被捏得咔咔作响。

最终,只隐约听到楼下有人呼喊“地震了”。

地震了?怎么会地震了?怪物降临到现实世界了吗?

最后的念头转瞬即逝,白乙像是做了很长时间的梦,梦中的自己被怪物捏在手里,带去了很远的地方。

接下来是被咬死吃掉,还是被投喂给怪物幼崽?白乙不知道,也无力反抗。

“人都醒了吗?”

“还有一个人没醒。”

“把他放到贡桌上,我们先去找出路。”

“谁要留下来照看他吗?我们找到路再回来接你们。”

“我留下吧。”

“孩子,你……”

“这些食物够你们两个人吃三天,三天之内我们要是没有人回来,你们就顺着太阳的方向走。”

像是被抓走的人不止自己,他们在商量逃跑,决定留下一个人看着自己。

我怎么还不醒!白乙内心焦急,此时不跟着大部队走,留在这等那大怪物回来吗?

天不遂人愿,他能听到别人说话,能思考,身体却无法动弹,他魇住了,俗称“鬼压床”。

长这么大第一次遇到“鬼压床”,居然在这个时候!

希望醒的时候他们没有走远,能追上,白乙暗暗祈祷。

人声远去,又过了许久,他感觉到有人摸自己的额头,多次尝试喂水。

“谢谢。”白乙缓缓睁开眼,有气无力地向眼前的女生道谢,心惊好险,再不醒,恐怕会虚弱到再也醒不来了。

“嗯。”女生只是冷淡的回应,似乎早就预料到他会醒,对此并不意外。

白乙吃了一些用水泡散的饼干,躺在贡桌上恢复力气,观察周围环境。

一座破败的神庙,其中散发着腐朽的味道,梁上的木料中传出柱虫啃食的沙沙声,供奉的是一尊损坏严重的女性神祗,梁上垂落的红绸刚好盖住了头部,让人认不出来哪一位。

明明看不见,白乙有种被红绸下的神像注视着的感觉,他甚至怀疑神像会从神坛上走下来,这种感觉转瞬即逝。

他扭过头看着旁边收拾东西的女生,跟自己年龄差不多,校服上的学校是“旗山市第五中学”,看起来她是在学校被抓来的。

“我叫白乙。”

“我叫陈晴。”名叫陈晴的女生将剩下的一点饼干和空水瓶放进包里,看起来不想久待。“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恢复力气就走吧,这里可不是闲聊的好地方。”

白乙全身绵软无力强撑着站起来挪步,在陌生地方越早恢复状态越好。

“那你不跟他们一起走?”

“祂告诉我,只有你可以带我们出去,我劝过他们了,他们不信。”陈晴指向神像。

白乙觉得这人疯了,留下来照顾陌生人还可以说是善良,因为一个不认识的神像说话留下来照顾陌生人,精神多少不正常,他开始思考接下来怎么才能带着她离开这个陌生地方,至于把自己的救命恩人扔在这里等死,这种事情他还做不出来。

陈晴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打扫起贡桌,就像是这间神庙的祭司。

“祂会告诉我们。”

“它?”

白乙回忆着自己学过的知识,思考对策,等一座连香火都没有的破石像指路,跟等死没两样。

突然一个想法从他脑海中蹦出来,假设现实世界中自己已经疯了,现在应该是在医院的病房里,先前出去的那批人是医生或者探望的亲戚同学,贡桌代表病床,那么眼前这个神神叨叨不离不弃照顾自己好几天,刚刚在整理贡桌的人是……

“妈?我是不是疯了。”

陈晴瞳孔地震了,盯着眼前的少年,一时之间想到的种种可能,又一一排除,她的惊悚溢于言表,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