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马童第一天，希林收起干净的衣服，换上干粗活的工装。
由于长时间缺乏护理，当天他整整清理出一车马粪。居然有个老农民专门接收城堡清理出来的马粪，听说是拉去做肥料。
真神奇。从前在荒原上，他从不需要关心便便如何处理。牲畜吃到哪就拉到哪，时间久了自然就不见了。这里可不行，堆积多了特别臭，必须立即清理。
忙完这些不算，还要给每一匹马儿清洁、刷毛。
黑美人儿是马厩里最漂亮也最爆裂的一匹马，它是领头的，就像它的主人、城堡的少爷一样。马儿最清楚自己的地位了。有着耀武扬威的本能，凡事都必须优待它。
一开始它不太喜欢希林，或许是不喜欢少年身上的死亡气息。希林想了很多办法才取得它的信任。把他打理干净以后，二人的关系处得不错，它高兴的时候鼻子就会噗噜噗噜的。
少年一边刷毛一边和它说话。夸夸它，说点好话。跟马相处比跟人相处容易得多，随便说点什么它们都会高兴，不像人那样心里怀着别的想法。
马厩偶尔会有小黑老鼠窜出来。希林反应迅速，一脚踩死一只，血溅得满地。
见到血，压抑许久的饥饿感就浮现上来了。说实话，距离上次开大餐，希林有至少一个月没碰过人血了。
城堡里虽然住得舒适，但这里的人是有数的，每个人有自己的岗位，少了谁都会被立即察觉。他迟迟找不到机会下口。
希林盯着眼前的鲜血，眼睛发直。血的味道依然腥气，可是他已经习惯将这种口味与唯一能够入口的美食联系在一起，不免觉得眼馋了。此刻四下无人，他捡起死老鼠盯着看，用力挤出血来。
伸出舌头，靠近小动物残余的温存……这时，一只冰冷的手握住希林的手腕，硬是把嘴边的老鼠拉开。
“啧啧啧，这可不行。”
“恶魔？”
撒耶坦摇着头，温柔的口气里藏着愠怒，“这样的献祭，对于高级的恶魔太过寒酸了，简直是拿蚊蚁充饥。”
“我真的很饿。”
“你太不争气了，做人那么窝囊，做个吸血鬼也不能长点志气。”恶魔一个白眼。
少年抿着嘴巴不说话，就像小孩子做错事了一样。
“哎……”恶魔自怜自艾地叹气，像是说风凉话一样，“我从前的代理人，是个万人之上的国王。他一句话，臣民们就修建了高耸入云的祭坛，十几万人自愿地列队向我献祭。那时候真可谓衣食无忧。而他，最后也亲手捧着滚烫的心脏献给我。”
“那他后来是不是死了啊……”希林吐着舌头，“这个真是做不到，门也没有。”
“再说现在的人没有那么傻，谁会自愿地排队献出生命呢？”
“我知道。时过境迁，今非昔比了。”
“我……没找到盗贼的老巢，肯定惹你生气了吧？”
“这个么，没关系。他们早晚都是我的，不必急于一时。”
撒耶坦又自恋地走来走去，有时摸一摸黑美人。马儿竟然能感受到恶魔的存在，似乎还挺喜欢撒耶坦的气息。
“撒耶坦，我想继续做人。来城堡谋生是我一直以来的愿望，现在我的亲人都不在了，我想和好朋友生活在一起，穿件干净衣服，做一份卑微的工作……”
“非要继续杀人的话，等我有机会去树林里找那些山贼，好吗？”
“可以。我有的是耐心。你在这城堡里好好玩，交了新朋友记得舔一口他们的血，沾到就算。这样他们灵魂上有了我的标记，以后就是我的了。”
恶魔走回来摸摸少年的额头，“看看你这样子吧！饿得皮包骨头！”
撒耶坦挽起袖管，露出自己的手腕。他用锋利的指甲划开自己的血管，鲜红色的血淌出来。
少年迫不及待地凑过去。恶魔没有让他喝到很多，也就是搭上一口，好像在沙漠里喝了一滴水那样，一点也不解渴。
“这样就可以了。”恶魔收回了这吝啬的恩赐。
恶魔的血有异常强大的力量，简直是久旱甘霖。希林沾了一口就双眼放光。但他枯草一样的头发变得更白了，皮肤还是那么冰冷。
恶魔对这个状态很满意，微笑着说，“喝人的血越多，你的状态就越接近人类；喝恶魔的血，则会令你更加接近恶魔。”
“不过恶魔的血是高级的恩赐，你一生中喝到的机会不会太多。你最好珍惜。”
“那我一直都喝不到血，会不会饿死啊？”少年心存疑惑。
“等你快要饿死了的时候再说吧。”恶魔也不太关心。
“但是不可以喝低等动物的血。”
少年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劲，“那……我如果喝了很多女人的血，会不会变得很女人啊……？”
“一定要喝美人儿的。”恶魔告诫道。
“就像一个人吃苍蝇充饥会拉肚子；动物的血会污染你体内的能量源，拉低你的档次。死掉的动物甚至会导致肉体腐烂。这样得不偿失。”
“会……死？”
“嘘——”
“记住，你是一个高级的吸血鬼，因为我是高级的恶魔。你还没见过那种苟且偷生的低等物种，如果哪天看到了，肯定会发誓一辈子都不要当那玩意。”
希林打消喝老鼠血的念头，将死老鼠扔得老远。
“好吧，那么我宁可一直饿着也不喝这些小动物的血。”
“你不会饿太久的。”说完，撒耶坦优雅地离开。
午后忙里偷闲，少年还去后厨看望了古温克。那家伙躲在又脏又臭的泔水桶边上睡大觉，看来很惬意。
返回的时候遇到罗尔，对方一脸震惊，希林说不出地惭愧。
“哎呀，说好了来给你当侍从，结果莫名其妙被他们调去马厩了。都是些大人物，根本不在乎我的意见。”
“听说是大小姐要求的？！”
“嗯……是啊……”
希林不敢提浴室的事情。罗尔那么喜欢芙蕾莎，绝对不能让他知道自己曾经误打误撞见到过她。这件事得保守秘密，只要芙蕾莎不说，他永远都不会说。
本以为罗尔要发飙了，哪知道他一口气蹦得老高，一把抱住希林。
“太好啦！你以后就是她专属的仆人了！天知道我有多羡慕你！”
“这……”
“当你有机会接触她，就会知道她是多么圣洁、多么慈悲的女性，简直如同圣天女一般，是我一生侍奉的主宰！”
“啊、是啊……”
“你一定要好好保护她！一定要听从她所有的指示、全心全意为她服务，当你做到这一切，你就会意识到自己、发自内心地喜爱她……”
希林连连称是，心里对芙蕾莎倒没有那么深的好感，他觉得这女孩挺凶的，身份也高，根本够不到她。或许这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罗尔喜欢她，所以看她什么都觉得好。
晚些时候少年给那些马修蹄子，他哼着小曲打磨抛光，忙得不亦乐乎。一个女孩子突然跑来马厩。
她穿得挺漂亮，好像是和大小姐一同出入的侍女。
“你小子怎么在这，我找了你一大圈！”女孩儿二话不说把他拉起来，“走走走，跟我去见小姐！”
“你得等一会，我在修马蹄。”
“修马蹄？”
“呐，你看。”希林很乐意展示自己的工作。“我刚修了三个，还差一个呢！”
“不行，大小姐喊你，立刻就去！”
希林不得已放下手边工具，刚要走女孩又觉得不妥。
“等一下！你这身衣服臭死啦，赶紧换一件！”
不耐烦地等希林换衣服，她一边责怪道：“你是大小姐的专属仆人，应该随时待命，怎么能偷偷躲起来！”
少年被埋怨得一头雾水。
临走了女孩还有指示，“你再搬个梯子。”
希林四下找找，杂物间正好有个梯子。
他们一路离开马厩、穿过城堡中央的操练场，从一侧的楼梯蹬上二楼天台，那是个雅致的空中花园。从这里向下看，草地上训练的情况一目了然，还挺养眼。
花园的三面高墙被绿植铺满，尽管已经是夏季的末尾，还有花朵盛开。角落处有帝国风情的大理石柱做装饰，花园的中央是个凉亭，摆了一张小桌。午后的阳光洒下来，此处尽是闲情惬意，美不胜收。
小桌上摆着茶壶茶点，精致的杯碟汤匙，五颜六色的。城堡的少爷、一众侍从侍女都在。而大小姐坐在当中，就她穿得最为亮眼。希林打老远就听见芙蕾莎娇滴滴的声音。
“哼！为什么贵族少爷可以有侍女，贵族小姐却不能有男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