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通老大站定了，放下那颗沉重的水晶球，又脱了紧身的皮外套，卸下贴身的软甲。
希林这才知道，原来他根本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么朴素。身上遍布机关暗器，简直是一台杀人的机器。
双手臂上暗藏的袖剑，长度不足一，异常锋利尖锐，轻盈得如同柳叶一般。平日里经由机关收纳在手臂上。可以迅速弹出，又能即时收回。每次出手都快到根本看不清。
而他的全部武器不止于此，胸口、后背还藏了许多细小的利刃，腿上也是。不到关键时刻，绝不会露这一手。
只不过为了这一局“公平”的对决，他将身上的武器机关一并卸下来，只穿了衬衫，手拿着一柄袖剑而已。利刃明晃晃甩了两下。
“站起来，我们决斗吧！让恶魔大人见识我的实力。”
希林连滚带爬站起身，他慌忙抽出随身匕首。
“你放心，我们公平地决斗，我绝不耍一点点花招。”
万事通老大讲“公平”，就像塔瑟商人谈钱一样，他从来也不是光明磊落的人。
希林还在观望，突然眼前阴风一扫，老大的第一招堂堂正正劈下来！他没下死手，利刃贴着少年耳边擦过去。希林俯身翻个跟头躲开，而老大紧接着反手往下刺，少年连滚带爬地闪躲，好不狼狈。
希林虽然握着匕首，却不敢贸然回击。对方技艺娴熟，有能重伤敌人自己却毫发无损的本事。随便怎么划一下都能令他皮开肉绽。而他自己，说来惭愧，不死之身照样会受伤，恶魔的血也并未让他武艺上有任何精进。
眼见着老大又一剑刺来，希林要躲，却没想到老大手掌一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拉过来反向一扭，希林疼得要命，武器瞬间脱手。
老大毫不客气往上一拽，就把他制服了。见他不老实，肚子上又踢一脚。希林再要挣扎，就完全使不上力气了。
“你太弱了。不适合艰辛的工作。”
老大扼住他的脖子，希林渐渐觉得头晕，眼前一片金星。等了片刻，万事通松开手，希林摔倒在地上。
“若是正常人早就毙命了。这是所谓的‘不死之身’吗？”
“不死之身不受生命基本规律的约束，不会气绝，但也不是完全不死的……”
万事通比划着。
“如果把头砍了，也活不成的。”
万事通贪婪地盯着希林。他不急于动手，可能是在等待恶魔现身。
“显然，恶魔大人并没有帮助你，他很快要选择新的仆人了。”
真奇怪，撒耶坦到现在也没有出现。往常在这种关键时刻，它即便不帮忙，也会来嘲笑。
“我还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愿意为我引荐吗？否则你就要成为无头弃尸了。关于如何彻底杀死吸血鬼，我倒是听说过许多方法。”
“撒耶坦！你出来啊！”希林绝望地大喊。
“‘撒耶坦’可是恶魔大人的名号？”
万事通非常聪明，仔细地观察着希林面容的变化。希林朝哪里他，他就顺着希林的目光去找。。
“恶魔大人？恶魔大人你在吗？杀人是雕虫小技，我可以做得干净利落！我生平杀人如麻，你一定能够知晓！”
老大对着天空高喊，生怕恶魔没有听见。许久都没有回应，希林垂头丧气地说，“恶魔没有来。”
“你不要欺骗我，我们已经是一根线上的蚂蚱了。以后我们会共同为恶魔大人效力。”
“我没有骗你！恶魔来去自如，全凭它自己的意志！我不知道该怎么控制它！”
万事通沉思了片刻。
“它不来，我就等。小鬼，我会一直带着你在身边，直到它出现为止。而且，我还打听过一个偏方。被你们这种吸血鬼杀死的人永世不得超生，但要是喝了你们的血，普通人也会转化成你们的同类。”
此言一出希林脸色骤变。
“这是什么说法，纯属胡说八道！我从没听恶魔说过！”
“哼。”万事通冷笑一声。
“是真是假，试试便知道了。”
“放开我！”
希林越是挣扎，老大对这个说法越发深信不疑。他划开希林的手腕，咬住伤口吮吸起来。
“你……”
这样的伤口一时之间不足以致命，但是又疼又痒还令人极度反感。普通人喝了恶魔的血究竟会怎样，恶魔从未没提过。希林打不过他，只好认栽。大概是喝了不少，少年觉得头晕目眩的，而万事通也觉得“饱了”。
“今天到此为止，有没有效果我们很快就知道了。”
即便如此，他也不会放希林走。
“我还要留着你，以便与恶魔进行沟通。跟我走，我还有事要办。”
老大倒是坦然，没用任何暴力的手段限制希林活动。他似乎是坚信只要使用正确的方法，就能实现与恶魔之间的沟通。至于他还要做什么，很快便有了答案。他带少年去了珠宝店。
“这么大的水晶球，我不能一直捧着。我要把它雕刻成一颗心脏，跟我自己的心一样大，这样才好装进我的胸膛里，永远带在身上。”
“开什么玩笑！我亲眼见过这水晶石的威力！无数鲜活的族人被融合成了尸山巨魔。远古神明是邪恶的存在，你怎么还主动往身上装！”
“我不邪恶吗？”万事通笑着反问。
老大脸上是一种微妙的表情，他本就选择与邪恶为伍，这方面不需要做任何思想斗争，反而有种大彻大悟的决心。
“反正我警告过你了。你非要自寻死路，我就没办法了。”
“多谢你的美意，小鬼。我的确是赌上性命作出了这个选择。但我有种预感，这值得一试。我能感觉到，这是上天赐给我的厚礼。我毕生的追寻终于有了答案。”
“你疯了！”
他把沉重的水晶球往工匠的案台上一摆，将自己的要求说了一遍。
“我又不知道你心长什么样，怎么说雕就雕呢？”工匠一脸不耐烦的样子。
“没关系，我给你看一看，你就知道了。”
说着，老大拿匕首豁开自己的胸膛。希林被这番景象惊得目瞪口呆。他从来没见过谁对自己做这么残忍的事，这根本不是勇气，而是偏执，简直令人作呕！
“的确很疼。但我并没有死。”
他深吸一口气，紧握着刀柄向上用力，一根根切断肋骨，小心地剥离胸腔内的筋膜。鲜血浸染衬衣，他紧咬着牙关没有半点儿迟疑。终于见到了噗通、噗通跳动着的心脏。
“看到了么？照着这个样子雕刻啊。我需要一颗一模一样的水晶心脏。”
工匠却是见怪不怪，眯着眼睛瞧了瞧，便取出各种工具开始加工。他的技法纯熟，几乎不费什么力气，三两下就凿出大致的形状，然后精雕细琢，越来越像……
希林甚至觉得，哪怕没有看到万事通的心脏，随便看着什么动物的心脏，工匠都能雕一个差不多的。
老大得意地翘起嘴角：“你看看，为了获得力量，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大概是两个钟头的光景吧，一颗栩栩如生的心脏呈现出来。
“世界边缘的工匠，手艺很不错吧！”
分明是水晶雕刻的心，却像有生命一样跳动着。这颗心脏如此沉重，万事通甚至在用全身的力气握着它。
“现在，只要我摘除自己原本的心，把这一枚古神的心装进去。我就可以拥有古神的力量了！”
一只扒开伤口，一手握着水晶心脏，他实在没有第三只手下刀了。
“帮帮我，孩子！”
“不！”希林断然拒绝。
情急之下，老大用力撕扯自己的心脏，一狠心把它活活扯下来。两颗心脏都在他手上，真的那一颗很快停止了跳动，变得像肉铺里摆放的内脏；而水晶的那一颗跳动得越发剧烈。
与此同时，老大体内的鲜血如同泉涌一般迸发。他脸色苍白，随着大量地失血，最后倒在自己的血泊中。
“我告诉过你这样会死的！”希林怒吼道。
少年必须得做点什么了。既然老大已经咎由自取，他也不必再谋划什么计策，直接逃走便可以了。少年一脚踩烂万事通的心脏，又拾起那颗水晶心脏，头也不回地逃离珠宝匠的店铺。
“谁也别想碰这种邪恶的力量！”
少年一路跑去浓雾的森林，随便挖了一个坑，把水晶心脏埋进去。心想着这样便无人再知道这件事了。他曾经走过一次埃塞斯与世界边缘的通道，依稀记得路。于是又跑回集市上，找到那个不起眼的门。
关门，一闭眼、再一睁眼，推开门已经是埃塞斯了。
“什么世界的边缘，那里全都是疯子！”
少年对世界边缘的集市没有半点好印象，无论是泡着侏儒的药店、售卖人血的餐馆，还是要求客人刨腹挖心的珠宝店，没一个正常人。只要毁了这扇门，疯子们就没办法与这个世界往来了。想到这，希林疯狂地摔打这扇破门，把门板拽下来踩成两截。
在路人看来，他倒像是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