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边缘的树林异常幽暗，看似黎明，却没有晨曦。
老大对此地可谓轻车熟路，希林完全摸不出门道，只知道走着走着，二人便离开了树林。继而眼前一亮，回到了熟悉的街市。
“你不舒服吗，怎么情绪那么低落？”
回身看看少年，他一言不发的，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小小年纪杀过那么多人，我这个岁数的时候都得喊你一声前辈。对自己的过去不必心怀愧疚，人固有一死，你只是行天道而已。”老大教诲道。
“你可真想得开！”
世界的边缘莫非也有白天和夜晚的区别？这会儿什么人都没有，连鸟兽都十分安静。天空略微地发白，人尤其容易在这个时候疲倦。
“你饿吗？咱们去吃点东西吧。”
“我……”
希林想拒绝，想想算了，继续装吧。吃几口灰烬和尘埃罢了。
老大走进一家他熟悉的店铺。从外观上看，这是一家花里胡哨的饭店，充满不知何处的异域风情。走进大堂满是怪异装束的人，吃的东西也不正常，有活的、生冷的、甚至血淋淋的菜肴，还有各种黏糊糊、气味一言难尽的主食。
店员与万事通非常熟识，引他去专属的座位。他还点那老一套。
希林顾虑重重地入座，侧目看到一旁的艺人，吹着一个葫芦形状的乐器，发出咕噜咕噜的怪声儿。
“小鬼，你来点什么？”
“我就和你一样吧。”
老大意味深长地摇头。
“怎么能和我一样呢？其实你一点儿人类的食物也不能吃的吧？吃下去的会呕吐出来。”
希林不敢答话。不知何时，这个秘密竟然已经被老大知道了。而且老大观察得非常细致，少年无从推脱。
他和蔼地笑一下，一贯以来都是胸有成竹的模样，好像无论什么都已经事先知道了。他慢声细语地说：“没关系，你不需要解释。这家店很厉害，他们经营各种事物，你的食物也有。”
“给这孩子一杯新鲜的人血。”
店员点头记下了。稍后他端上来一杯热气腾腾、新鲜的血浆，装在玻璃高脚杯里，像一杯饮料一样。
“喝吧。”
虽然不多，但味道不错。希林犹豫再三还是喝了。肯定是人血，店家没有骗人。至于是哪来的，万事通说了，“不要多问。”
“这是你的秘密。秘密我也有，每个人都有。互相保守就好。”他徐徐开口。
“你的秘密不适合让太多人知道。凡夫俗子见到不可解释的事物就会害怕，本能地去毁灭。他们不懂得欣赏，任何一种所谓的‘怪物’，都是造物者的杰作。”
“我这样也是？”希林心存疑惑。
“对。你就是造物者的杰作，伟大的杰作，而我懂得如何欣赏。造物者平等地对待宇宙中的一切，赋予沙石、尘埃生命，创造出草木、动物和人类。而其中有能力掠夺低等造物的那些，是他的高等作品。”
说这些希林不懂。
“和我说说，孩子，你怎么变成吸血鬼的？天生的，还是经历了什么特殊的事情？”
“我……”
希林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我把你买下来的时候，你就已经是不死之身了，不是吗？我亲眼看到囚牢里，一名士兵用长枪次穿了你的腹部。那种伤口，无论是什么人都不会幸免的。”
果然观察入微，这个人有多谨慎啊！希林甚至感到害怕了。
不止这些，老大还知道更多。他继续说道：“喝下恶魔的血，获得长生不死的力量，是吗？”
“！”希林一惊，他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你……你跟踪我们了？”
老大嘴巴一歪，笑了。他眯着眼睛端详少年，弄得希林很是不自在。
“告诉我，小鬼。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人血，有什么特别的味道吗？”
“没……没什么不一样，就是跟你现在喝一口的味道一样。有点咸、有点甜，黏糊糊的，还有股腥味，并不好喝。”
“怎么，你不喜欢吗？”
“一点也不喜欢。给你喝，你也不会喜欢的！”
老大仰头大笑。
“虽然都说我们这个行当是在刀尖儿上舔血，但那是只是比喻，我通常不会舔刀尖儿上的血。哈哈哈——！不过我确实尝过，说不上是什么美味。这种行为给头脑带来的刺激远大于口味本身。”
“怎么说呢……某种程度上，我很喜欢鲜血。所谓的‘嗜血’。看到弱者死在刀下，会油然而生一种淡淡的快乐。”
“完全不知道你在表达什么！”希林感到非常紧张。
老大又哼着小曲琢磨了一会。
“我们聊聊吧，孩子。你想有个伴儿吗？你干嘛问安塞尔要不要这种力量呢？”
“我只是想吓唬他而已！那个人没脸没皮的，脑子里一团浆糊！不要，我不需要‘吸血鬼’的伴儿，这不是什么好事儿！”
“比起那两个没用的家伙，我更器重你。因为我时常觉得我们两个很像。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是个老江湖了。”
老大身子往后靠，抬头望着天花板，思绪回到了年轻时的光景。
“我一个人四处闯荡，什么人都敢杀。我独来独往，从来没有朋友，也不需要师傅。我吃过很多苦，但我一点也不在乎……”
“有一次我赖在酒馆里过夜。迷糊的时候，听到旁边桌上的家伙喝醉了在吹牛。他讲了一个离奇的故事，没有人搭理他，我却津津有味地听着。”
“他说，造化神奇，世界上不仅有吃饭拉屎的人，还有更高级的。他们的外表跟人一样，却不需要饮食。他们靠吸食人类的鲜血维持生命，只要一直喝血，他们可以一直活着，永远年轻，永远漂亮。”
他一边说一边打量希林，无须掩饰，艳羡之情溢于言表。
“他把这种人叫做‘吸血鬼’。”
老大不愧是“万事通”，他怎么什么都听说过，世间还有这样的传说！
“我说的都没错吧？”
希林小心翼翼地点头。
老大忍不住端详那双翠绿色的眼眸，刚刚喝饱了血，少年的眼光神采奕奕。
老大狡猾地眨眼，继续说：“那人还说，吸血鬼不是天生的，他们原本也是人。但他们运气很好，恶魔选中了他们。就像我选中你那样，小鬼，你的运气真的很好。恶魔也选中了你。”
“……”
“再问，他就不说了。传言玄乎其玄，但真正的过程是秘密的法门，外人不会知道。”
说到这，气氛凝固了。希林一言不发，但他隐约地感觉到老大要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