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控诉，赫安降下石墙，冷静道：“请你不要污蔑我。”
相比之下，被控制的搅局者就怒不可遏。她近乎于是在嘶吼：“你们害死了我的女儿，害得我家破人亡！你才最该死！”
“你们”——很明显，她的指控对象并非只是“赫安”，而是“魔法师”。
赫安知道这一点，面露了然之色。他神色自若：“我们行于世间的这些年，救过的不计其数的人，足以证明我们的立场。”
“那你们没救的人呢？”妇女跪在地上，昂着头高声质问。“如果不是你们管控着医药技术，怎么会有那么多救不了的人！”
此话一出，秦灵暗道不妙。她听见身后的人群嘈杂起来，这样的话题会触碰到每一个人的神经，牵动他们的情感，拉扯出浑浊的漩涡。
这里的人显然不是魔法师的亲和派，秦灵担心事态会发展成最糟糕的样子，于是准备去帮赫安。在她屁股刚离开凳子的那一瞬间，梵穆诺拉住她：“别动。赫安能解决。”
“啊？可是多一个人……”
“不用。你坐着看戏就行。”
自己信任的同伴都这么说了，秦灵虽然还有些犹豫，但也还是坐了回去。
之所以如此肯定赫安能解决，都是因为一开始梵穆诺就问了。面对不友好派，戏团的人拍着胸脯保证说——能让他们放下偏见。
舞台上，赫安并没有沿着妇女的话往下讲，反而是转过身面对着人头攒动的观众席，开口便是：“瀚涯市，共有三家魔法世家，二十多座神院。大革命之前，因病而死的人高达百余人。”
人群哗然。他们的神经早已被那妇女挑动，在这当头，赫安居然还敢在公共雷区蹦跶。
而后赫安转头看向妇女：“我知道你，盛女士。你的女儿……是得了哮喘吧。”
舞台的灯光静静地落在赫安背后。盛女士的脸被强烈的白光照亮，她的神色复杂万分，双唇张了又合，却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对不起，我们没能救下她。”
背光的赫安神色不明。他的话一落，整个舞台，乃至于整个观众席，全都安静下来。
朝着悲痛万分的母亲，赫安向前走了一步：“在虹波区的神院里，康复者的身后，”
赫安在沉默的数十道视线中，一步一步走向面前的人。直到他在灯光前站定，脸上流露的满是悲悯沉痛之情：“我为每一个没有救下的人感到悲哀和悔恨。是的，我有能力救他们，可我不能顾此失彼。”
这话说得真情实感，隐隐打动了所有人。冲上台的这位母亲，想必就连在场观众也没几个认得出，赫安却能准确无误地报出她的女儿的情况——
他记得，这表示他有救人的心。
而且他确实尽力在救人，场下的观众也有不少曾被治疗成功的案例。
可盛女士确确实实失去了女儿。她捂住心口，声音已经染上哭腔：“为什么……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早一点……”
为什么不早一点开放医疗技术，让更多医生，救更多人。
赫安欲言又止，只抬头望天。
不必再多说。管制是因神而起，开放也是神族一句话的事情。
盛女士还想继续质问，但是举起的手臂却卡在半空。原本充满攻击性的动作凝固在晃眼的光中，反而像是在索求什么。
“我尊重每一个人，我希望你也能安乐地活下去。”赫安握住盛女士的手，蹲下道：“这不仅是我，也是你女儿的心意。”
舞台上的幕布被轻轻地吹动，赫安扭头看去，引得其他人也一起看去。阴影中隐约有一个小女孩的身影，在幕布的起伏中转身。她的马尾辫随她的动作，在空中走过一个轻巧的弧线，而后毫无留恋般离开。
“婉婉……”女人紧盯着幕布，呼喊女儿名字的声音带着哽咽。她起身追去，这回没人再拦，任由她掀开幕布——露出平整的墙面。
至此闹剧已经可以收尾了。为了平复演员心情，整理现场氛围，演出被宣布进入短暂的休息。台下反应不大，只有一些窸窸窣窣的交谈声。
魔法师的立场是一个很简单的东西，只是大多数人的怒火无处可泄，便只能迁怒于他们。赫安做好了引导，让观众仔细思考，才能摆脱那些无形之罪。
相比这些，秦灵更关心别的东西。她扯着梵穆诺的胳膊，压着激动问他：“你看到了吗？那个是不是灵魂魔法？”
话说出口，秦灵顿感失礼，梵穆诺是不可能看得到的。梵穆诺也没有理解发生了什么，擅自揣测：“你是说靠一张嘴忽悠人的水平吗？确实高超，堪比灵魂魔法。”
“不是那个……”秦灵尴尬地扭头望舞台，把刚才的事情讲了一遍。
听完全程的梵穆诺有点讶异。他歪了一下脑袋，随即想到什么一般，突然露出一个坏笑。他也扭头望舞台，对秦灵说：“给你布置一个作业。”
为人师，要做的就是授业解惑布置作业。但是这看表演还要做作业，秦灵感觉自己有点悲催了。
“从刚才的演出里挑两个片段，说一下赫安是靠什么手法做到的吧。”
根本没听懂咒语的秦灵陷入沉思。她只知道赫安用的是自定义咒语，却不知道他用的咒语原型。良久，她试探着回答：“靠魔法……？”
顾及到其他观众，梵穆诺很小声地哈哈大笑。乐完了，他说：“零分。”
也就是说，刚才的表演，全程没有用到魔法。
“这怎么可能？”想到那些不可思议的演出内容，秦灵大受震撼。
“那你接下来可以好好感受一下，这里的元素灵是没有任何对赫安的回应的。”梵穆诺胸有成竹地告诉秦灵判断的依据。
“那……那那些演出……”
“是靠什么机关吧。”梵穆诺无情地揭露演出的真相。
“可是还有那个小女孩……”
面对秦灵的疑问，梵穆诺没有急着评价：“我不清楚你们看见了什么，所以具体的情况……我觉得你自己判断会比较好。”
虽然梵穆诺的话似乎很有暗示性，但是秦灵依旧百思不得其解。舞台上灯光重新亮起，表演继续。秦灵便带着对赫安手法的探究，凝神去看接下来的演出。